孫母沒讀過什么書,下意識就覺得這是在誆自己呢。誰家沒個三妻四妾,怎么到自己家這里就是犯法了。
但是看著平日見都見不到的縣太爺,正襟危坐在上首,目光威嚴(yán)冰冷。孫母仿佛是被傳喚上堂一般,說話聲音也不大了,憋了半天才想到一句:“可她嫁到我家好幾年,連個孩子都沒有。我兒難道就不能另尋女人傳宗接代么。”
事實(shí)是還真不能,師爺好心的為她科普本朝律法,“兒女本就看緣分。況且本朝律法有些‘宜令民年四十無子聽取妾,以為宗祀計(jì)’,孫姑爺應(yīng)當(dāng)還未到四十才是?!?/p>
孫志高連踩兩條法律紅線,等待他的是笞四十的刑罰。
笞刑打的是脊背。往往笞未畢而人已死,幸而不死,亦不可為人。
在座的人皆是悚然且憐憫的看著孫志高,就他那副被酒色掏空了的身子,大概率是活不下來了。
孫母只有這么一個寶貝兒子,怎么舍得讓他受笞刑。剛想撒潑,可她一無錢、二無權(quán)的老太太,誰會搭理她。
師爺更是提醒,“既涉國法,你家便是告到開封府也是以此量刑?!?/p>
衙役拿著兩根黑漆漆的水火棍,向前架起孫志高的胳膊。
孫志高連忙呼救,“我是秀才、我有功名在身,你們不能打我!”
孫家族長一看情況不對,連忙出來打圓場,道:“親家且先息怒,這夫妻嘛,床頭打架床尾和,一家人有話好好說,何必麻煩縣太爺呢?”
孫志高雖然不爭氣,但好歹也是個秀才,只要不總拿自己十二歲高中說事,走出門還是很有牌面的。
孫家族長對著盛家人拱手,只希望他們能大事化小,把事情化為家事。
孫母見有臺階下,趕緊道:“不納妾了、咱們不納妾了。待那女子生下孩兒,你就把她送了吧,沒的為了一個風(fēng)塵女子不要妻子的?!?/p>
她渴求的看著淑蘭,“媳婦兒,咱們不納妾了。咱們回家吧!”
要是她這話早幾天說,沒準(zhǔn)還真就這么算了??涩F(xiàn)在既連官府也驚動了,就不可能當(dāng)做無事發(fā)生。
盛淑蘭別過臉,只當(dāng)沒看見。
她暢想自己帶著大批嫁妝的寡婦生活、乃至于去姑姑家住看田園風(fēng)光,心里立時暢快了起來。
只要孫志高沒了,她就可以重新開始生活。
見她不說話,師爺知道她的主意了,捻著胡子道:“此事已涉國法,豈是你說停就停。若不一殺此等荒淫之風(fēng),宥陽豈不成男盜女娼橫行之地?!?/p>
當(dāng)然殺不殺孫志高不是重點(diǎn),重點(diǎn)是把盛家摘出去。
師爺提議:“若你愿意以功名相抵,自然也可免于受刑?!?/p>
“不能!我是秀才,我不能沒有功名?!睂O志高霍然掙扎起上半身。不管平時表現(xiàn)的多有自得,但十多年了還未再次高中,已經(jīng)很能說明問題。孫志高心里未必不是惶惶的,他怕要是自己沒了秀才功名,以后真就只能泯然眾人矣。
于是師爺又換了一個提議,“既然你也舍不得功名,那就以錢贖罪吧①。”師爺報了五兩銀子,為孫志高贖刑金額。
不算小錢了。
一兩銀子能換兩千枚個銅錢,而每斗米折錢三十文來算。五兩銀子可以換20石米,足夠一個五口之家生活兩年了。
當(dāng)然如果拿一部分出來,不買米、買油鹽醬醋茶,也夠平民之家生活一年。
孫志高跟他母親都是不是生產(chǎn)的人,平日吃的、喝的、花的都是盛家的錢。偏偏為了妾室庶子一事,淑蘭把家里值錢的、和下人們都帶走了。
孫志高眼下是一兩也拿不出來。
子非魚①贖刑按五刑,分別是杖刑五等,贖金一至五兩;鞭刑五等,贖金六至十兩;徒刑五等,贖金一年十二兩、二年十五兩;流刑一斤十二兩;死刑二斤十二兩。
子非魚當(dāng)然不同的時代,金額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