頌芝再見到年世蘭的時候,是年世蘭自己拉開宮殿的大門那一剎,耀眼的陽光落在女子明艷的面龐上流淌著炫目的光彩。
梳高云髻、佩金步搖、著織金裙、踏明珠履的深宮妃子看起來剛剛哭過,紅著眼角素白著容顏,然而有一番卻嫌脂粉污顏色的美麗。
她沖著頌芝招了招手道。
年世蘭把這袋子綠豆拿到小廚房做成綠豆糕,各宮都送一遍,就說皇上恩德,眾姐妹應(yīng)當同享。
頌芝潛意識覺得這個行為不太對勁,但她更關(guān)心的是娘娘的異樣。以她對娘娘的了解,這樣一個要強的人絕不會用這種哭過的樣子展示給外人看,即使是翊坤宮中伺候的宮女也不行。這一切就好像是翱翔九天的鳳凰低下了頭顱,然而這種姿態(tài)并不顯得她落魄,倒叫她有一種天然矜貴的儀態(tài)。
像是什么東西永遠入土,又有什么破土而出。
年世蘭見她愣著,又催了一聲道。
年世蘭還不快去!
頌芝這才像是回過神來似的忙進去把綠豆拿出來,只是這種粗活等她剛一拿出大殿就有打雜的小宮女接了過去。
年世蘭目送著她倆進了小廚房才施施然轉(zhuǎn)身進屋,叫來周寧海道。
年世蘭在后殿做活的福子怎么樣了?
周寧海知道那就是皇后送來的陷阱,指不定哪天就要出事,恨不得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故而年世蘭一問他便對答如流。
周寧海回娘娘,奴才讓她管后殿外頭那些灑掃的事,門檻都邁不進來,何況那活兒又多又細碎,她也沒工夫動心思。
這事年世蘭信得過他,于是頷首道。
年世蘭總這么放著也不是個事,本宮既然說了許她一個好前程,那也該叫她進來伺候。
周寧海沒太明白年世蘭的意思,詫異道。
周寧海娘娘是說?
年世蘭嘆息道。
年世蘭皇后把人送到了本宮的手里,本宮既然不能不要,那就好好的用。福子這人膽小怕事,既然會反皇后的水,當然也不會衷心于本宮,倒不如塞到皇后眼皮子底下叫她們自己鬧去吧。
周寧海雖不知自家娘娘怎么舍得往皇上跟前放人,會意笑道。
周寧海奴才明白了,這就叫人好好服侍福子姑娘,保準把她收拾的溜光水滑的,沒準兒什么時候去景仁宮辦差的時候就遇見皇上了呢。
年世蘭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心也不疼了,眉宇間流露出一點得意的顏色。
年世蘭是啊,本宮年輕貌美,皇后可是青春不再了。這樣水靈靈的姑娘,怎么不比皇后好看?
她說出這句話有種出了一口氣的感覺,痛快的不得了,手指輕輕敲著桌面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敲擊聲,心中暗暗道,本宮是不想得寵的了,旁人得寵的越多越好,最好是百花爛漫傷了皇后的眼睛,讓她強顏歡笑騰不出手來管自己才好。
至于曹琴默……
想到這里,年世蘭眉宇之間露出一點意味深長的神色來。
她太聰明了,太謹慎了,也太能忍,自己斗不過她,但是自己想要動她,本來就不用費盡心機,有的是別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