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人年少不輕狂,一腔孤勇,孤注一擲,妄圖扶廣廈于將傾,解百姓于倒懸,欲以顯赫戰(zhàn)功彪炳青史,千百年后,仍有人記得他的名字。
可是,現(xiàn)實會將所有不切實際的幻想碾為齏粉,折斷傲骨,將他踩進爛泥,看他狼狽掙扎,一身污穢,難堪求生,盡情嘲笑他的堅持,他對抗不了世界,改變不了規(guī)則,他救不了任何人,哪怕是他自己。
白亦非看著酒杯中自己的倒影,恍惚間,似乎真的看到了當年,那個意氣風發(fā)的自己,但身上的血色衣袍也明明白白的告訴他,那是早已回不去的曾經(jīng)。
“公子的故事講的不錯,日后就算是去茶館說書,應(yīng)該也能賺個盆滿缽滿?!卑滓喾墙舆^韓非手里的酒杯,抬手飲盡。
“侯爺就算不在乎自己,難道也不在乎那個姑娘?”韓非又將白亦非的杯子里添滿,迎著他審視的目光,“就不怕那個活潑可愛的姑娘最后落得李開、劉意那般下場……流沙,會是侯爺更好的選擇?!?/p>
“天下熙熙攘攘,皆為利來利往,侯爺之所以選擇與姬無夜合作無外乎是需要一個在朝堂上保障自身利益的利益共同體,以免重蹈百越之戰(zhàn)的覆轍?!表n非背對著白亦非,“姬無夜能為侯爺做到的,流沙也一樣可以做到,甚至……更多,比如,在羅網(wǎng)手下保護那位姑娘?!?/p>
“九公子,知道了什么?”白亦非的酒杯里開始結(jié)出冰晶,聚集成一根細小透明的冰針。
“什么都不知道?!表n非扶著額頭尷尬的笑著,“侯爺下手太快了。但上次紫蘭軒一戰(zhàn),那位姑娘顯然與天澤或是與百越有舊,也不妨礙我猜上一猜?!表n非狐貍樣的眼睛閃著精光,“那位姑娘與百越寶藏之間應(yīng)該有著某種……不可說的關(guān)系?!?/p>
“九公子想要什么?太子之位?百越寶藏?還是……我手中二十萬白甲軍的兵權(quán)?”白亦非來到破碎的窗前,看向遠處滾滾而來的烏云。
“都不是,韓非希望與侯爺做個約定?!表n非站在另一扇窗邊,“流沙會與侯爺合作,共同對付姬無夜與羅網(wǎng),也請侯爺對百越天澤等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唄~”
韓非沖著白亦非ξ( ?>??)。
兩人相對而立,顧視一笑,舉杯相碰,各自飲下杯中佳釀。
咚咚咚……客房的門被從外面叩響,白亦非對韓非等人使了個眼色,讓他們藏到里間的屏風后面,隨后熄滅了屋內(nèi)的燭光。
房門打開,酒樓的老板陪著笑臉,兩股戰(zhàn)戰(zhàn)的侯著,“爺…您點的菜齊了?!?/p>
身后的店小二低垂著頭,謹小慎微的走進雅間,身體僵硬,可那雙眼睛卻滴溜溜的亂轉(zhuǎn),以極快的速度打量著房間內(nèi)的所有細節(jié),尤其是在看到桌面上的兩盞用過的酒杯后更是眼神一亮。
他自認為一切順利,可都被白亦非看在眼里,“你做的不錯?!?/p>
白亦非從腰間的荷包里拿出一錠銀子,“這些是給你的?!?/p>
“謝謝客官!”店小二愣了一下,下意識地伸手去接,在與白亦非指尖想接觸時,一道陰寒的內(nèi)力順著他手部的經(jīng)脈直沖心口,將他的心脈震成重傷,他腳步一晃,卻被白亦非伸手拉住,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聽到的聲音說道,“不用謝我,畢竟……這可是你自己的賣命錢?!?/p>
白亦非拿出隨身的白色錦帕擦了擦手指,“你們可以出去了。”
“是是是……”要不是怕得罪白亦非,店老板打死也不想湊過來,現(xiàn)在得了他的應(yīng)允,自然是拖著臉色慘白的小二一溜煙的跑了。
“喲,果木烤鴨、鮮花餅,居然還有一壺寒月醉?!表n非一副饞酒的酒鬼樣子,“就算是我來訂,也要等上個三四天……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衛(wèi)莊和白亦非居高臨下地看著之前那個店小二冒著風雨,鬼鬼祟祟地逃離了酒樓。
“心肺受重創(chuàng),又進行如此劇烈的運動?!毙l(wèi)莊看著那道踉蹌奔逃的身影,“他活不了多久了?!?/p>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如蜉蝣般朝生暮死的生命,焉知下一刻……呵呵……不是死亡呢?”
白亦非話音剛落,那道抱頭鼠竄的人影撲倒在地,再也站不起來了。
白亦非離開窗前,整理一下酒樓送來的食盒,順便將那壺寒月醉收了起來,“接下來,便交給流沙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