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光傾灑在房間里，殳敏從角落處拿出一個包裝精致的盒子，遞給面前穿著白色公主裙的女孩。

”寧枝，老師送給你的十歲生日禮物，你看看，喜不喜歡?！?/p>

段寧枝抽開絲帶，小心翼翼地打開禮物盒，看到了里面躺著的芭蕾舞足尖鞋，粉紅色的緞面，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蓖?，好好看啊，謝謝殳老師。“段寧枝咧開嘴開心地笑了，露出潔白整齊地八顆牙齒。

殳敏輕柔地撫著段寧枝柔順的發(fā)絲，”你知道嗎，你媽媽以前是我們芭蕾舞團里最優(yōu)秀的演員，凡是有她的演出啊，那絕對是座無虛席，可惜后來腿受了傷......“

”但是我覺得媽媽現在做的事也挺好的?！倍螌幹ψ屑毾肓艘幌拢芸上]有親眼看一看媽媽跳舞的樣子，一定會很好看。

”殳老師，你說，今天爸爸媽媽會回來陪我過生日嗎？“她明亮的眼睛里盛滿期待，爸爸媽媽工作都很忙，很少有時間能夠陪她。

”當然了，你媽媽都和我說過了?！办魷厝岬鼗卮鹬?，目光看向窗外。

”呀，先生太太，你們回來了。“保姆張阿姨的聲音傳了出來，段寧枝驚喜地從地上蹦了起來，興奮地往樓下跑，但剛跑了沒幾步她就愣住了。

”居星子，你今天什么意思，直接到我單位來找我，逼著我回來吃飯，我的臉往哪放？“段建華的聲音，是讓段寧枝無比陌生的不耐煩。

”不是因為我給你打電話你沒接嗎，今天是蔻蔻的生日，我好久以前就答應她我們都會回來給她過生日的。“居星子的聲音溫柔，像流淌的大提琴一樣高貴優(yōu)雅，但此時卻透著卑微和討好，聽在段建華耳朵里只覺得無比厭煩。

”你們母女兩個，就沒有一個好東西，她和你那么像，長大了怕也是個賠錢貨?！岸谓ㄈA大概是越想越氣，說出來的話一句比一句難聽。

”建華！”居星子被氣得眼眶泛紅，硬生生地把眼淚憋了回去，她看著眼前這個自己深愛的男人，心底涌起難以言喻的悲涼，“你不喜歡我就算了，可蔻蔻總是你的女兒吧，你怎么能這樣說她？“

段建華冷哼一聲，邊脫外套邊道：“你在外面招蜂引蝶的，她也不知道是你和誰的雜種?！?/p>

“砰”地一聲，段寧枝手里的芭蕾鞋落地，順著臺階滾落到了樓下，爭吵的兩人這才發(fā)現了她的存在。段建華的臉上有一閃而過的尷尬和不自然，但很快就被他掩飾了過去。

段寧枝的腦子很空，一時之間沒有辦法處理剛剛接受到的信息。印象里的爸爸，雖然不像媽媽那樣跟她親近，但是印象里也算是溫和，怎么會用這樣冷漠又惡毒的話來說她和媽媽，以前那些父母恩愛的場景在她腦海中一幀幀地閃過，她突然覺得，這些美好就像一觸就破地泡沫，是那么脆弱而虛無縹緲。

“小姐來啦，飯做好了，快下來吃吧。”張阿姨有意想要緩和一下尷尬的氣氛，勉強作出笑呵呵的樣子。

段寧枝沒有動，站在那里，眼神空洞。居星子這才反應過來，幾步跑過去，把段寧枝摟在懷里，“蔻蔻，不是你想的那樣的，爸爸媽媽吵架了，都是說氣話，不是認真的?！?/p>

“真的嗎？”很多年后段寧枝想起這一刻，突然發(fā)現，人的成熟真的只在一瞬間，她那時候的語氣沒有疑問，也沒有任何想要掩飾破碎真相的期許，明顯是在告訴居星子：我知道不是這樣的。居星子顯然也感受到了這一點，一下就愣住了，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段寧枝的接受能力很強大，在最初的怔愣過后，一下子就接受了這個事實，其實仔細想起來，這些事情也算是有跡可循，”您如果不想回家的話，也可以不回，用不著那么勉強?！?/p>

段建華被噎了一下，隨之而來的就是憤怒，”段寧枝你是在跟誰說話，你搞清楚這是誰的家，這是我家，你要是不聽話，就給我滾出去?！?/p>

他的話落在段寧枝心上，還是像刀子劃過一樣疼，她忍住想要落淚的沖動，盡量表現出強硬的樣子，”您沒資格。"說完，她頭也不回地上了，重重關上了房間的門，獨留樓下四人面面相覷。

天光散了，暮色四合，房間里黑沉沉的，段寧枝沒有開燈，抱著膝蓋坐在飄窗上，眼淚攢成珠串，不受控制地往下掉。這應該是她過過最糟糕的一個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