蹁躚青衣照舊入眼,只是那女子而今墨發(fā)換了白絲勝雪,教她第一眼時驚艷于眼前人清冷皎潔,纖塵不染似皓月。
清序半倚在江邊一顆經(jīng)久不衰的老樹底下,因眼簾閉合著看不見瞳眸,不過卻能依稀可觀連長睫也落了白。
原先籠罩這地的結(jié)界在主人到來時已漸悉褪去,四下荒涼寂寥的景象竟是于轉(zhuǎn)眼間又作了草長鶯飛,宛若四月天。
四時鐘上的指針倒回至靈犀閣成立初期,她知道清序這一頭白發(fā)與之脫不了干系。
只是她不太懂。
那樣一個淡漠且不問世事的神,為何會為一件對她毫無影響的事而搭上半個元神?她知道清序憐憫心不至此。
而她的神明大抵是累了,倚坐在樹下小寐,任那落葉隨風起,灑下時蓋了一身青衣,近看卻見唇角隱隱蓄著笑。
世說莊周夢蝶,竟辯不得誰才是夢,而今時希也是這般,一時分不清誰成了誰的夢中人。
那年春,除卻花開不是真。
女子幽幽轉(zhuǎn)醒時已值傍晚時分,身邊圍了幾只常年居于江邊的螢火蟲,暖光照的白發(fā)在黑夜里稍許顯眼。打量的視線觸及背對著自己站定的時希后微怔,似也并未料到時希還在此處。
說起來極少有人見過她這般稱得上狼狽的模樣,哪怕是那位似乎也只在漫長無涯的生命里恰好碰上過一次。
直立在前方的人察覺到響聲時合上表轉(zhuǎn)過身來,與碰巧抬頭的清序?qū)ι狭四抗?,在零碎幾點星子提供的微光中將長睫下亦然白到空虛的雙瞳一覽無余。
四目相對的剎那,時希忽的有些不確定了。
時希……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溯洄時間篡改歷史的人總會受到法則懲罰,歷史之神應(yīng)當更懂這些,何況逆轉(zhuǎn)上千年本為禁忌,受罰自當為情理之中。
但縱是仙力盡失的懲罰也似乎太過輕,法則對清序總有著出人意料的寬容。
而清序只是斂了倦容,淡淡回應(yīng)上一句。
清序贖罪
恍若初見。
就好像這才是神明俯瞰的天空,誰也不知道云端之上另一處秘境里的創(chuàng)世者又對誰下了怎樣一場密令,就像時希至今也不知道清序在贖什么罪。
神說,誰都會回到起點。
清序日升的時候,法則會應(yīng)約收走我的視力
也許那時純白色眼瞳的視野里已經(jīng)落了黑點,又或者再看向天邊時只能看得清一片茫?;脑?,模糊到暈眩。
像蝴蝶的尸骸卡在喉管,怎么會不覺得痛。
沒有淚與悲痛,所有的情緒被她一如既往的收進緘默里,然而時??粗枪律碚驹诮叺娜藘海置髀牭剿f她其實真的很想再看看黎明。
可法則等不到天明。
于是在所有人沐著晨光醒來,走出家門迎來新生時,她退回她的永夜。
沒有人會記得這里曾走向戰(zhàn)爭的毀滅,生于時間中的人連著記憶隨時間回溯到過去,再一次,從原點走向未來。
無止境的輪回又何嘗不是一種悲哀,無奈浴火重生的契機只存在于第一百次輪回后。
都在想誰是誰的神。
可命運才是那高高在上的愚弄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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