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素雁走了后,唐覓慈收了笑,唐夫人再三張望了外頭,確認(rèn)人走遠(yuǎn)了才進(jìn)屋對她說道:“小慈,今天可真是險。如果我晚一點讓你小弟叫你回來,我們可就完了?!?/p>
唐覓慈注視著唐夫人,從容地說道:“就說我出門了便好。媽,你不必如此驚慌?!?/p>
唐夫人雙手合十說道:“你可不曉得,那林老太太選孫媳婦有多嚴(yán)。如果她曉得了你去外頭彈琵琶行的事,她肯定不會要你的?!?/p>
唐覓慈低垂著眼,唐覓鐘小跑到唐覓慈的身旁,挽住姐姐的胳膊,對唐夫人氣呼呼地說道:“媽,你別兇姐姐了。姐姐也是為了補(bǔ)貼家用。”
唐覓慈不禁紅了眼眶,手搭在了覓鐘的肩上,顫抖著說道:“媽說得對。小鐘,不要頂撞媽?!?/p>
唐覓鐘忍不住抽泣起來,唐夫人有些惱了,罵道:“我只是多說了兩句,你們兩個不爭氣的,就知道哭?!?/p>
“媽,小鐘,那我去大酒樓了?!碧埔挻瘸槌錾韥?,開了后門出去。
林之緯自從知曉了唐覓慈將成為林家孫媳后便始終抱著好奇的態(tài)度,他曉得對方定然是個知書達(dá)禮的好姑娘,也明白成婚前不該見的道理。
可人非圣賢,經(jīng)歷過新文化運動熏陶的他又豈是那樣的迂腐分子?
許是心里有了盼頭,他的病也漸漸好多了。三月初一他們便該成婚了。
二月二十七,這天已經(jīng)不那么冷了,林之緯甚至覺著暖暖的。
這幾日家里頭漸漸忙碌起來,林大爺和太太覺得林之緯的身子好了許多,不是一刻都離不了人了,便趁他小憩時將家仆由信和丫鬟素容調(diào)走了。
林之緯雖說身子不大好,可也有所察覺。他雖囿于這溫暖卻黑暗的屋子里,但他感受的到遠(yuǎn)處的喧鬧。
他是大戶人家的少爺,生來便曉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道理。
三叔三嬸雖是家中的自由婚姻,可當(dāng)年若不是三嬸未婚先孕,祖母是斷然不會允許三嬸進(jìn)門的。三嬸這些年來盡心侍奉祖母,可平日里祖母仍是嚴(yán)苛待她。
況且他林之緯自小便是個病秧子,即便允許他自由婚姻,又有哪家姑娘肯嫁他呢?
想到這,林之緯居然有些許的慶幸。慶幸自己是大戶人家的少爺,不論多么差勁,都會有姑娘愿意嫁過來。
再細(xì)想,他又有些難過,他難過未來的夫人只是貪婪他的財富。
懷著這樣復(fù)雜的心情,他竟鬼使神差地下了床。他換上了冬裝,悄悄出了房門,從柴房旁的偏門出去了。今日有些冷,大街上人也少,他有些后悔了,他只聽說過她住青玉街街尾,卻不知青玉街在哪。心里想著,迎面撞上了一個人。
他抬眼一看,竟是張老道。張老道是他祖母的座上賓,他平日身子好些的時候,便會去祖母跟前讀書。張老道有時也會帶些點心來拜訪祖母。這樣說,他與張老道也算是熟人。
張老道年紀(jì)大卻眼尖,開口便笑道:“林大少爺,出來怎么也沒個人跟著?”
林之緯低下了頭,說道:“望張先生莫告訴祖母 。我今日是想去瞧瞧那唐姑娘。”
張老道聞言笑了笑,說道:“少年人的心思我還算懂些的。”
張老道說道:“你這樣貿(mào)然拜訪著實冒失了些?!?/p>
林之緯忙擺擺手,解釋道:“我只是想站在唐家門前偷偷望一眼?!?/p>
“那也行,你快去吧!”張老道講道。
林之緯默默問道:“那唐家怎么走?”林之緯的聲音很小,張老道勉強(qiáng)聽見。
張老道給他指了路,林之緯便慢慢走了去。
剛巧林之緯走到門前,就見唐家一姑娘出來。唐覓慈眼角瞥見了一抹白衣,心下忍不住冒出了白衣勝雪的念頭。但又轉(zhuǎn)瞬即逝,她正急著給大酒樓送點心。
自從她爹去世后,就靠她的繼母賣些點心度日。不過這兩年境況倒是好了不少,她琵琶彈的好,大酒樓的老板娘讓她坐在屏風(fēng)后頭彈琵琶,也算是補(bǔ)貼家用。
林之緯跟了她兩步便回去了。
他偷偷回了林府,獨自一人躺在榻上卻有些惋惜了。
這般美貌年少的女子,卻要嫁于他這個病秧子了。
想到這,他又不禁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