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院的走廊安靜而漫長，傍晚的光線透過高窗，變得稀薄而冷清。宋亞軒一步步走近，腳步沉重得像是灌了鉛。

就在他快要走到那扇門前時(shí)，一個(gè)穿著白大褂、氣質(zhì)溫潤的男人迎面走了過來，是張凌赫。他看到宋亞軒，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微微頷首。

張凌赫“宋先生?！?/p>

張凌赫先開了口，聲音平靜。

宋亞軒停住腳步，看向他。

宋亞軒“張醫(yī)生。”

宋亞軒的聲音有些干澀。

張凌赫“你想知道什么？”

宋亞軒沒說話，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那扇緊閉的病房門。

張凌赫看著他，語氣溫和卻直接：

張凌赫“我是宋盼的主治醫(yī)生，你知道她的病吧。”

“抑郁癥”三個(gè)字像錘子一樣砸在宋亞軒心上。他沉默了片刻，終于問出了那個(gè)盤旋在他腦海里，讓他心痛又恐慌的問題：

宋亞軒“她的病，多久了？”

張凌赫輕輕推了下眼鏡，沒有回避：

張凌赫“在你和她分手之前，就已經(jīng)確診了。那時(shí)候，她面臨事業(yè)和家庭的雙重壓力，病情已經(jīng)很嚴(yán)重?！?/p>

他頓了頓，目光里帶著一絲復(fù)雜的情緒，

張凌赫“嚴(yán)重到她認(rèn)為，只有用最極端、最快速的方式把你推開，才能避免更壞的情況發(fā)生，也避免拖累你。那把刀抵在手腕上，是她能想到的，最快讓你死心離開的方法?！?/p>

宋亞軒猛地閉了下眼睛，心臟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分手前。

他想起六年前那一刻，她決絕而瘋狂的眼神，原來那背后藏著的，是瀕臨崩潰的痛苦和絕望。而他，一無所知，甚至因此怨恨了她六年。

錄制《聲聲不息》后臺，陳潛讓幾句似是而非的話就輕易激怒了他，他對宋盼說的那些冷言冷語，甚至那句嘲諷的“賣慘”。

此刻像淬了毒的針，反反復(fù)復(fù)扎回他自己心上。

他深吸一口氣，對張凌赫道了聲謝，然后，轉(zhuǎn)身推開了那扇病房門。

病房里，宋盼正安靜地坐在病床上，似乎一直在等著。聽到門響，她抬起頭，目光直直地撞進(jìn)他的眼里。

兩人就這樣靜靜地對視著，空氣中彌漫著復(fù)雜難言的情緒，有痛楚，有愧疚，也有小心翼翼不敢流露的期盼。最終還是宋亞軒先開了口，聲音低?。?/p>

宋亞軒“不睡了嗎？”

宋盼輕輕搖了搖頭，聲音很輕：

宋盼“知道你要來，不困了?！?/p>

宋亞軒的目光掃過床頭柜上那份明顯沒動過的盒飯，猜到她沒吃晚飯。心口又是一陣細(xì)密的疼。他走過去，語氣放緩了些：

宋亞軒“餓不餓？”

宋盼沒說話，只是抬起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然后，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冰涼的指尖輕輕碰了碰宋亞軒垂在身側(cè)的手指，帶著試探和微不可察的顫抖。

宋盼“宋亞軒?！?/p>

她的聲音哽咽了一下。

宋盼“你是不是生氣了？”

宋亞軒沉默著，沒有抽回手，也沒有握住她。過了很久，久到宋盼的眼眶開始發(fā)紅，他才啞聲問道：

宋亞軒“為什么要瞞著？”

宋盼的眼淚掉了下來：

宋盼“你那時(shí)候馬上就要簽約出道，我不想……不想成為你的拖累，更不想傷害到你。”

宋亞軒看著她流淚的樣子，心臟抽痛。他忽然半蹲下來，視線與她平齊。這個(gè)動作讓宋盼微微一怔。

他伸出手， 拉過她的手腕。

宋盼下意識地想縮回，卻被他輕輕握住。他的指腹摩挲著她手腕內(nèi)側(cè)那道淺白色的、細(xì)微卻無法忽視的疤痕，動作輕柔得仿佛怕弄疼她，眼神卻痛得無以復(fù)加。

宋亞軒“所以?！?/p>

他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

宋亞軒“你就選擇傷害自己?！?/p>

他低著頭，目光凝在那道疤上，仿佛能透過它看到六年前那個(gè)絕望的畫面。

宋亞軒“你當(dāng)年拿著刀抵在這里，逼我離開的時(shí)候，我就告訴自己，再也不要原諒你。”

宋亞軒“這六年，我一直是這么想的。哪怕你回國，簽進(jìn)公司，天天出現(xiàn)在我面前，我甚至……”

他哽了一下，想起后臺那些傷人的話。

宋亞軒“甚至說了那樣混賬的話，我都沒動搖過這個(gè)念頭。”

他抬起頭，看著她一字一句地問：

宋亞軒“宋盼，你知道我為什么恨你嗎？”

宋盼被他眼中的痛楚和話語里的沉重?fù)艨?，身體微微顫抖，紅著眼眶看他，淚水無聲滑落。

宋亞軒抬起另一只手，用指腹輕輕抹去她眼角的淚，動作溫柔，語氣卻帶著沉痛：

宋亞軒“我恨你寧愿這樣傷害自己，也要推開我。”

宋亞軒“恨你覺得這一切都理所當(dāng)然，自以為是地對我‘好’。”

他看著她，眼底翻涌了復(fù)雜情緒：

宋亞軒“宋盼，你欠我的，不僅僅只是一句道歉?！?/p>

宋盼的嘴唇顫抖著，說不出一個(gè)字，只有大顆大顆的眼淚不斷滾落，砸在宋亞軒的手背上，滾燙得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