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格清雅的人做事,總能讓一切變得井井有條。
他會一手名為創(chuàng)造的魔法,讓一切的東西變廢為寶。閑情雅致的性子,可以讓原本空蕩蕩的院里長滿花草,就連咸菜饅頭在他手里,都能變得有色有味。
尚司秋學(xué)不來他為人處事都一副淡淡的表情,只安靜做事的性格,天天端個短凳,坐在門檐下,捧著醫(yī)術(shù)看,曬著暖烘烘的太陽,也算是愜意。
他瞇著眼,背部半靠石頭,手里的書歪歪斜斜的蓋在頭上,嘴里嘀嘀咕咕的念著聽不清字詞的句子,哈欠連天到眼角都沁出淚水。
“因為你的一個不小心,它被你弄濕透了,你知道嗎?”
突如的聲音打斷了尚司秋的睡夢。
他睜開眼去瞧,就見一個先生打扮的男人,拎著一本滴水的書,手指顫抖的指著一個低頭的小孩。
“你怎么這么不小心?一人一本,你現(xiàn)在把它弄破了,咱就這么小的地方,它有多珍貴,你不知道嗎?”
聽著他婆媽又痛心的絮叨,跟被訓(xùn)哭的小孩哭聲,本就心情煩躁的尚司秋翻了個白眼。
不就一本書,至于這么訓(xùn)嗎?要是在現(xiàn)代,那些學(xué)生巴不得課本早沒了。
他在心里嘀咕,聽那個先生反反復(fù)復(fù)的一直在叨叨濕透的書,配合著周圍人的竊竊私語,猜出了大概的情況:這個小孩因為不仔細(xì),把書掉在了河里,撈上來的時候輸破頁了。
唉,真是無趣。尚司秋尚司秋嘆口氣,看著那個先生帶著小孩走到陽光底下,把書攤在石頭上去曬,慢悠悠的翻個身,去街上買了塊豆腐吃。
那賣豆腐的是個老男人,說起話來總是笑呵呵,露出一嘴不算黃的牙跟額上深深的皺紋,平時人去買個豆腐,都能說上半天的話,也因此,這個老男人又被他們稱之為:快嘴豆腐。
快嘴豆腐賣的豆腐白嫩軟糯,加上一點他秘制的湯汁,跟一些花生碎,就是一道非常美味的甜食,要是加上點鹽跟綠豆芽,就又變成了咸湯,實在懶得弄呢,還可以生吃。
懶惰的尚司秋向來是買了就往嘴里塞,涼絲絲的品他一嘴,感覺整個人都精神了。
人世間有三大樂趣:吃好,喝好,玩好。尚司秋前半輩子玩好了,現(xiàn)在做任務(wù),也只能加緊的吃好喝好了。
再填一塊豆腐入嘴,尚司秋邊想邊走,穿過一道不算繁榮的街,又來到了水謹(jǐn)意的醫(yī)館前,隔很遠就聽有人在說話。
“東哥今天傳來消息,那邊的戰(zhàn)爭又起來了?!币粋€兩袖上套著白綢布的男人低著眸,慢慢道:“每次打仗一起,就是老百姓受苦?!?/p>
“這群喜歡爭搶的王八羔子,早晚得下地獄!”一個粗獷的聲音在人群中格外突兀。
尚司秋聽得一頓,抬起來的步子,不知道是放下還是繼續(xù)走,就聽極有代表性的聲音道:“稍安勿躁,先管好肚子,戰(zhàn)爭來了再另談。”
——是水謹(jǐn)意。
他這個人讓尚司秋一直都看不透。
說好,他是真的好,方方面面都到位,就連私塾也是他一手重新操辦起來的;說不好,他也有些不好,總是一副置身事外,很淡定的樣子,看著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給人若即若離的感覺。
尚司秋站在原地,看他們絮絮叨叨的說上幾句話后離開,把手里的空盒子一扔,徑直坐到了水謹(jǐn)意的旁邊。
“你聽到他們剛才說啥了沒?”尚司秋明知故問。
“聽到了?!彼?jǐn)意把手中的東西收進盒子里,麻衣包裹下的身軀,似乎十分清瘦。低下頭時,藍色的發(fā)絲會從額間滑落到耳邊,在他的臉上留下淺淺的陰影。
長的真漂亮。尚司秋心里嘀咕,拿著一根小簽子,把水謹(jǐn)意滑到耳上本體那的頭發(fā)挑下去,動作輕輕的,弄得水謹(jǐn)意感覺那處有些酥。
他的本體旁人是看不見的,就連他的一頭藍發(fā)跟藍眸,為了不引人注意,平日里也是用法術(shù)掩蓋,呈常人有的黑發(fā)黑瞳。
“我有愛人了?!彼?jǐn)意側(cè)頭躲了躲,斂下的眸子上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片弧影。
尚司秋感覺他哪里都好看,不光長的好看,氣質(zhì)也好看,一定不管在哪,肯定都是吸引人的那種人,而自己是肯定跟他比不上的。
尚司秋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脾氣不好,也知道自己沒有那么多的魅力,讓別人來喜歡自己,但幸好他也討厭麻煩,而喜歡恰恰就是麻煩的一種。
“你可以跟我說說你的愛人叫什么嗎?”尚司秋蠻好奇水謹(jǐn)意嘴里的愛人是什么樣的。畢竟在他的眼里,水謹(jǐn)意已經(jīng)是一個很棒的高清人士了,如果這樣的人也有愛人,那她一定很優(yōu)秀吧?
“他不是個姑娘?!彼?jǐn)意可以感知到尚司秋準(zhǔn)確的情緒,搖搖頭,在他一臉錯愕的目光下道:“我年齡比你想象的大,跟他認(rèn)識了五十多年。我很愛他,一顆愛他的心沒有老,但我還是有些不敢去感受他的情緒?!?/p>
尚司秋輕聲“嘖”了下,從自己心里埋藏了很多的話里找了找,最終道:“愛是需要大膽奔赴的,說不定你們就可以了嘞?”
“呢?!彼?jǐn)意輕聲地呼了口氣,閉上眼好久才道:“謝謝祝福?!?/p>
但可能也只是祝福。他想。
正沉默間,細(xì)雨又下了起來。水謹(jǐn)意伸手感受了一下水滴,回到屋里,拿出兩把油紙傘,撐著傘率先走在了前面。
他不是什么愛說話的性子,把該說的說完就不說了。昂頭走著路,挺直的腰桿,幾乎不動的發(fā)絲,隨走動微微擺動的衣服,無一不在彰顯著這是一個經(jīng)歷過風(fēng)雨,但仍然風(fēng)華猶在的老人。
尚司秋對他跟他口里的愛人,持續(xù)了50多年的愛情感到不可思議,聽他這番話,沒有壓掉心底的好奇,反而更加的想要知道那個愛人究竟是什么模樣了。
是個男子,能讓這樣的人惦記這么久,一定是個很完美的人吧?
尚司秋想不通,翻來覆去的想,徹夜難眠的想,到后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是在想那個男子究竟是什么樣子?還是在想水謹(jǐn)意為什么會愛上一個男子?又或者說他在為了什么去想?
尚司秋想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每日眼底烏青,昏昏欲睡,慘淡的拉著臉,有時候看著醫(yī)書都能睡著。
“你最近心思不寧?!彼?jǐn)意把尚司秋按在了一個墻角,踮起腳,雙手撐在他的頭兩側(cè),眼睛很認(rèn)真的看著他,“愛人是不需要完美的,因為在對方的眼里,他就是世界上最好的。我不知道你最近是怎么了,心里反反復(fù)復(fù)就那么幾句話,但我想跟你說,不用這么在意我的事情。”
尚司秋紅著臉,沒有聽清他的話,鼻尖滿是一股香香的氣——那是水謹(jǐn)意的體香。有些茉莉跟蘭花摻在一起,加了些薄荷的感覺。
清幽。雅淡。清涼。
離得太近了,他可以感受到他的一呼一吸,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眼上的每一根睫毛。
他的唇是粉色的,顏色像櫻花一樣,瞳孔是藍色的,是大海的顏色。頭發(fā)柔順茂密,隨著風(fēng),有幾根飄在了他的脖子上,癢癢的。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水謹(jǐn)意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瞧他一臉迷糊糊,伸手掰著他的臉,認(rèn)真的眼神絲毫沒有引起尚司秋的重視。
啊,這手好軟好嫩…尚司秋紅著臉想,從來不知道水謹(jǐn)意為人把脈的手,是那么的軟。他仔細(xì)的瞇著眼,斜著眼去看水謹(jǐn)意另一只手,發(fā)現(xiàn)它像它的主人一樣清秀,骨節(jié)分明,纖細(xì),但看著又不失力量。
“你知道的,咱們或許只是短暫的,一個世界的相逢,你不必把所有的目光都放在我的身上。”
水謹(jǐn)意仍舊在說著,眉眼之間藏了一些,連他自己都看不透的情緒。
尚司秋晃晃腦袋,看著他那一張臉,好像突然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了。不是在想那個男子,也不是在想他們之間的愛,他只是想不通,為什么他們會有愛,并且讓他為之喜歡的一個人,惦記了這么久。
真是不巧,他好像喜歡上了他的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