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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液迅速洇開,染出一大片深色的污漬,濃烈的酒氣瞬間彌漫開來。
「官員」:“混賬東西!沒長眼睛嗎?!”
那官員驚怒交加,猛地站起,指著小太監(jiān)厲聲呵斥,聲音因為突如其來的狼狽和憤怒而拔高,瞬間打破了文子端營造的肅穆氛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小太監(jiān)嚇得面無人色,撲通跪倒在地,連連磕頭。
「小太監(jiān)」:“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大人饒命!是奴婢沒站穩(wěn)……”
殿內一片嘩然。
皇帝皺起了眉頭,越妃也露出不悅之色。
文子端的匯報被打斷,他冷冷地瞥了一眼那狼狽的官員和跪地的小太監(jiān),并未言語,但周身散發(fā)的寒意似乎更重了。
那官員正是宋望舒方才暗中留意過的幾人之一,姓周,官居工部侍郎,平日里與南境幾個州府的營造,礦冶事務頗有牽扯,袁慎那本私賬上,有幾個模糊的“打點”款項,似乎隱隱指向他。
此刻他當著皇帝和滿朝文武的面如此失態(tài),又驚又怒,臉色漲紅如同豬肝。
「周侍郎」:“還不快滾下去!”
周侍郎氣急敗壞地對著小太監(jiān)吼道,又手忙腳亂地試圖擦拭袍袖上的酒漬,動作笨拙,更顯狼狽。
混亂中,無人注意到,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的小太監(jiān),在磕頭謝罪的瞬間,借著寬大袖袍的遮掩,將一個小小的,卷成細筒的紙條,極其迅捷地塞進了周侍郎因擦拭酒漬而撩起的袍角內側。
動作快如閃電,精準無比。
宋望舒端坐席間,仿佛被這突發(fā)的意外驚擾,微微蹙眉,端起茶盞淺淺啜了一口,掩去了唇邊一絲極淡,極冷的弧度。
餌已入水,魚線已繃緊。接下來,就看這條被驚擾的“魚”,會如何掙扎,又將游向何方了。
那紙條上,只有一行袁慎親筆、模仿南境某位“線人”筆跡的蠅頭小字:
“南境‘貨’已備妥,慶余堂舊路已斷,速尋新渠,三日后子時,老地方交割,過時不候。”
一場圍繞著南境隱秘、牽動著長安風云的更大風暴,已在紫宸殿這看似意外的混亂中,無聲地拉開了序幕。
而剛剛歸來的文子端,他那雙如同寒潭深淵般的眼眸,在掃過周侍郎那狼狽身影時,眼底深處,似乎掠過了一絲了然與冰冷的嘲諷。
紫宸殿的喧囂與酒氣被遠遠拋在身后。
馬車在寂靜的宮道上行駛,車輪碾過青石板,發(fā)出單調的轆轆聲,襯得夜色愈發(fā)深重。
宋望舒靠坐在車壁,閉著眼,指尖仿佛還殘留著那顆荔枝粗糙堅硬的觸感,以及文子端那短暫卻如冰刃般穿透一切的目光。
紫宸殿上,周侍郎那場精心設計的“意外”狼狽,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漣漪已悄然擴散。那塞進他袍角的紙條,是餌,是引線,更是投向未知深淵的一顆石子。
她需要聽那落水的聲音,需要看那驚起的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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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