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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的夜宴,是宮中最尋常不過的消遣。
琉璃盞映著燭火,絲竹聲纏繞著暖香,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宋望舒坐在越妃下首,位置不算顯眼,卻足以讓她將殿中百態(tài)盡收眼底。
她穿著一身并不張揚的湖水綠宮裝,發(fā)間只簪了一支素雅的玉簪,與周圍環(huán)佩叮咚,華服耀眼的命婦貴女們相比,顯得格外沉靜。然而,那雙沉靜的眸子深處,卻蘊著與這浮華盛宴格格不入的銳利冰棱。
案幾上,擺著一碟御賜的,來自嶺南的貢果,荔枝。
紅艷艷的殼,在明亮的宮燈下格外刺眼。
宋望舒伸出纖白的手指,拈起一顆,指尖傳來冰涼堅硬的觸感。
她并未剝開,只是用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那粗糙的殼紋,目光卻仿佛穿透了殿宇的雕梁畫棟,落在了遙遠的,瘴氣彌漫的南境。
袁慎送來的那本私賬副本,像一條冰冷的毒蛇,纏繞在她心頭。
賬冊上那些被刻意抹去的名字,那些指向不明卻異常頻繁的“特殊藥材”交易,以及最終流向與何家產(chǎn)業(yè)覬覦者重合的銀錢脈絡(luò)……這一切都無聲地指向一個龐大的陰影。
孫氏倒了,但切下的不過是這毒藤蔓最末端的一截。
真正的根系,深埋在京都與南境之間那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洶涌的土壤里,貪婪地汲取著養(yǎng)分。
她需要餌。
一個足夠誘人、又能讓那深藏的根系按捺不住,主動露出破綻的餌。
指尖的荔枝殼被捏得微微凹陷。
她抬眸,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殿中幾位看似談笑風(fēng)生,實則眼神閃爍的官員和商賈。
這些人,或多或少,都與那本私賬上模糊的軌跡有所牽連。
慶余堂雖倒,但利益勾連的網(wǎng),豈會輕易斷絕?
他們此刻的鎮(zhèn)定,不過是暴風(fēng)雨前的屏息。
「越姮」:“望舒。”
身旁的越妃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聲音溫婉,帶著不易察覺的關(guān)切。
「越姮」:“可是乏了?這果子雖好,性熱,也不宜多用。”
她看著宋望舒手中那顆被捏了許久的荔枝,又看了看她略顯沉凝的側(cè)臉,心中了然。
這孩子,心里壓著事呢。
她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殿中,將幾個暗中窺探宋望舒方向的眼神盡收眼底。
宋望舒回神,對姨母露出一個安撫的淺笑,順勢將那顆荔枝輕輕放回碟中。
宋望舒“謝姨母關(guān)心,只是覺得這嶺南貢果稀罕,多瞧了幾眼。”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一陣刻意壓低的騷動,伴隨著內(nèi)侍略顯急促的通傳。
「內(nèi)侍」:“陛下,三殿下回京述職,殿外候見!
三殿下?文子端?!
整個紫宸殿瞬間安靜了一瞬。
絲竹聲停了,談笑聲止了,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殿門方向。
帶著驚愕、探究、敬畏,以及難以言喻的復(fù)雜情緒。
雍州案余波未平,這位以鐵腕冷峻著稱的三皇子此刻突然回京,如同平靜湖面投入巨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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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