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夏風臺是泰安年間，懿宗皇帝為其母杜太后所修的宮殿。在懿宗皇帝之前，本朝太后及太妃都是要遷居距皇都三十里的鵠頤宮安養(yǎng)天年的。懿宗以孝治國，不忍與母親分離，故在皇城西北角修建了夏風臺，此后該地便一直都是太后、太妃居所了。

當今的太后并非皇帝越戩的生母，而是先帝繼后，出身長陰沈家，進宮時十七歲，做了三年淑妃、四年多皇后，先帝駕崩后，以二十四歲榮登太后的資歷成為本朝開國以來最年輕的皇太后，如今仔細算來也將將三十歲而已。

年輕守寡，倒也沒苦了這位沈太后。越戩勤政尚儉，夏風臺卻日日歌舞升平。先前宮中還傳出過些許流言，就是太后同那歌舞藝人之間不清不楚，那次是越戩唯一一次直接插手宮務，勒令此等事有損太后顏面，不可再傳。

明面上當然是不傳的了，但私底下說閑話的仍不在少數。不論怎樣，皇帝之前是拿出過態(tài)度了，剩下的隨它去。就沈太后與皇帝那點關系，不過是仗著沈家當年的扶持之恩勉強維持而已，誰也談不上要給誰多少臉面、也談不上要多少盡心，湊合過就可。

當然宮中也有另一個說法，也是最廣為流傳的說法：太后畢竟是皇帝的心上人、茗芳郡主的姨母，為了不讓茗芳郡主進宮后因為太后丟臉，皇帝也只能對下邊人小懲大誡。

總之這一切都不是云薰所能置喙的。

她跟在越戩身邊十五年，經歷過這位帝王鮮衣怒馬、意氣風發(fā)之時，也經歷過先閔懷太子被廢、琳妃上吊自縊、越戩被發(fā)配至冷宮的艱難，經歷過越戩重新起復一路走來的刀光劍影?；蕶嗟穆房偛惶?。曾經沈家看中越戩母家被誅無可依靠的背景，力排眾議扶他做了太子、繼承皇位；如今沈家居功自傲，同首輔秦鄔一道把持朝政，常常公然堵越戩的話。從前服侍越戩時一個教習的夫子曾說：“滿招損，謙受益。”縱然云薰不懂太多朝政之勢，但她總覺得，沈家如此是走不長久的。

茗芳郡主是楚王之女。楚王楊潛是真正的忠臣。先楚王曾為武宗皇帝征戰(zhàn)天下得封世襲異姓王，至今那為國盡忠的牌匾都掛在南林楚王府的正堂內。早前沈家與首輔在朝中處處與皇帝不和時，只有楚王公然站出來將其罵個狗血淋頭，因此還得罪了首輔不得不告老回府。

世人皆知楚王同沈家不和，連帶著也不喜茗芳郡主這個流著兩姓血脈的女兒。于是沈太后做皇后時便常接茗芳郡主到宮里來為其撐腰。

茗芳郡主明艷動人，一來二去，讓皇帝越來越在意。一向對沈家朝上爭鋒不滿的皇帝，只在沈家為其選茗芳郡主為皇后一事上輕易同意了，足見茗芳郡主的特殊。

茗芳郡主每月五日、十五日入宮一趟，今日是九日，本不該到宮中來的。云薰覺得疑惑，卻也只是不言不語，低著頭站在越戩身后，聽他與太后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