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的鎏金燭臺在暮色中明明滅滅，龍椅上空懸的冕旒隨著穿堂風輕輕晃動，像是無聲的嗚咽。崔明薇蜷縮在帷幕后的陰影里，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本是誤入這場宮廷鬧劇，卻被眼前的景象釘在原地——新帝孝閔帝顫巍巍舉起玉盞，杯中的鴆酒泛著詭異的碧色。

宇文護陛下請用，這是先帝遺愿。

宇文護的聲音裹著笑，玄色衣袍上的金線龍紋在燭光下張牙舞爪。他垂眸望著跪坐在階下的少年天子，眼中翻涌著崔明薇看不懂的情緒。

孝閔帝的喉結劇烈滾動，酒液順著下頜滴落在龍袍上，暈開深色的污漬。崔明薇看見他握著酒杯的手指突然抽搐，玉盞應聲落地，在青磚上碎成尖銳的冰棱。少年天子踉蹌著向前撲去，蒼白的手指死死揪住宇文護的衣擺，喉間發(fā)出瀕死的嗚咽。

崔明薇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舌尖蔓延。帷幕外傳來重物倒地的悶響，她閉上眼睛，卻躲不過宇文護低沉的笑聲宇文護拖下去吧，新帝暴斃的詔書該準備好了。

腳步聲由遠及近，崔明薇的心跳幾乎要震碎胸腔。她摸到袖中的匕首，冰涼的觸感讓意識稍稍清明。當繡著金線云紋的衣擺掃過帷幕邊緣時，她猛地沖出去，匕首抵住宇文護后腰崔明薇你這個亂臣賊子！

宇文護轉身的瞬間，崔明薇的呼吸停滯了。他的眉眼籠在陰影里，嘴角還掛著未及收斂的笑意，眼底卻翻涌著令人膽寒的殺意。但真正讓她手抖的，是他伸手抓住匕首的動作——掌心粗糙的老繭擦過她的手腕，那分明是常年握劍磨出的痕跡。

宇文護過來，替我擦去血跡。

宇文護的聲音像是裹著冰碴，卻偏偏帶著蠱惑人心的意味。他松開匕首，任由崔明薇的刀刃貼著他的肌膚，另一只手慢條斯理地解開染血的衣領宇文護怎么？下不了手？

崔明薇的指甲幾乎要刺破掌心。她想起方才孝閔帝垂死的眼神，想起宇文護說話時輕描淡寫的語氣，可掌心傳來的觸感卻如此真實——那層厚厚的老繭，和她記憶里父親握劍的手一模一樣。

崔明薇你殺了他！

她的聲音發(fā)顫，匕首卻不自覺地往下滑了幾分。宇文護突然逼近，溫熱的呼吸掃過她耳畔宇文護殺他的不是我，是這把龍椅。

他握住她握刀的手，緩緩貼上自己心口宇文護想殺我？就沖著這里來。

崔明薇的睫毛劇烈顫動。透過燭光，她看見宇文護脖頸處猙獰的舊疤，像是多年前劍傷留下的痕跡。他的掌心依舊緊握著她的手，粗糙的觸感讓她想起小時候父親教她握劍的場景。

宇文護你在猶豫什么？

宇文護的聲音帶著幾分戲謔，卻又莫名溫柔宇文護害怕成為下一個孝閔帝？

他突然扯開衣襟，露出胸口交錯的傷痕宇文護看看這些，都是拜這把龍椅所賜。

崔明薇的匕首"當啷"落地。她望著宇文護眼底翻涌的血色，突然意識到這場看似簡單的弒君戲碼背后，藏著更深的黑暗。太極殿的風掀起帷幕，龍椅上空懸的冕旒仍在搖晃，像是永遠也停不下來的鐘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