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接番外三 白靈萱篇（3）

葉知秋帶著孫來福隨著幸存者到處流竄，剩下的小孩總是欺負孫來福，以前孫來福很少出門，大多數(shù)孩子都不認識他，孫來福又不說話，他們就嘲笑他是“小啞巴”，葉知秋怎么說他們都沒用，她只能盡量讓孫來福不要遠離她的視線，這樣那群小孩還會收斂一點。

孫來福一時間沒了爺爺和爸爸，前幾天晚上天天哭，不管葉知秋問他什么他都不回答，她只能不停地安慰他，雖然不知道他能不能聽進去。

大多數(shù)幸存者都認識葉知秋，知道她是周子鴻的徒弟，一有了個什么事都讓她看看，她忙得要死根本沒時間看著孫來福，她讓別人幫她看著孩子，可一般他們也不會對別人的孩子多上心。

他們來到一座還未戰(zhàn)火紛飛的城市，那里有難民所，幾十個人擠在一間小小的屋子里，食物也極其匱乏。

葉知秋在外邊給別人看病，會來她這里看病的也無非是窮人，收不到什么診錢，只求別人能在有一口吃的的時候能給他們一點。

那天有個小孩半夜里發(fā)高燒眼見著要不行了沒了辦法才送出來，葉知秋治好以后那家十分感激她，后來那個小孩滿月酒，送了她一些饅頭和包子。

葉知秋給自己留了個饅頭，剩下的饅頭給了幾個婦女，又把包子給了孫來福和其他幾個小孩。

葉知秋剛把包子遞給孫來福，一個大媽急急忙忙地跑過來告訴她有一家的女兒害了病，又不肯讓男醫(yī)生瞧只能來請她，她跟著大媽去了，臨走前讓馮大娘好好看著孫來福。

那姑娘的病并不嚴重，很快就看完了，她見這家還算是有點積蓄，就放心地開了藥，那家人很感激，給她拿了錢。

葉知秋很興奮，有了錢，她或許就可以給他們買些棉被，棉衣之類的，尤其是那群小孩，秋天到了，他們可不能受凍。

她走在街上，遠遠的，卻看見孫來福在馬路中間撿著一個圓圓的，白白的東西，一輛車極速駛來，她想大叫讓孫來福離開，可是來不及了，她看著那輛車的車頭撞向?qū)O來福，鮮血濺開，孫來福被撞飛，在空中拋出一道拋物線然后重重地跌落在地，落地后還在地上滾了幾圈，遠處已經(jīng)看不清他的臉，只看得見滿地的血跡，她被鮮血染紅了眼，她聽不清周圍人的尖叫和議論，她跌跌撞撞地沖過去，抱起孫來福小小的身軀，他已經(jīng)沒了呼吸，手里還拿著那個圓圓白白的——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被染紅的——包子，她的手是顫抖的，她不過是走了這么一小會兒，事情怎么就變成了這樣？

司機慌張地走下來，見他們穿得樸素，松了一口氣，說道：“姑娘，真是不好意思，你家孩子突然就沖到馬路中間來了，這也不是我們的錯啊?！?/p>

“那你們?yōu)槭裁床荒荛_慢點？這是轉(zhuǎn)角，你們?yōu)槭裁床荒荛_慢點！”要是慢一點，哪怕一點點，孫來?；蛟S就不會死了！

司機還想說什么，車真正的主人開口了，“你算什么東西要我開慢點，耽誤了我的生意怎么辦？”

沒等葉知秋說話，那人接著說：“真是晦氣，新買的車竟然撞死了人?！?/p>

晦氣？

一個活生生的人被撞死了，在他眼前死了，他沒有一絲愧疚，而是覺得晦氣？

“把他們拉走?！避囍魅讼铝?，司機把葉知秋和孫來福拉走，她看著那輛車的背影，她大吼道：“你的良心呢？良心呢？混賬東西！”

馮大娘過來捂住她的嘴，“別說了，別說了，我們?nèi)遣黄鹚摹！?/p>

“馮大娘？我不是讓你好好照顧來福嗎？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葉知秋揪著馮大娘的衣服，她也不知道為什么，悲傷到了極致她居然哭不出來。

馮大娘眼神有些躲閃，“這，這都是意外，我也不想的?！?/p>

一個年輕女孩過來告訴她，是那幾個小孩要搶來福的包子，爭執(zhí)中包子滾到馬路中間，孫來福去撿，沒想到一輛車就這么沖了出來。

“反正來福也不是你的誰，秋丫頭，這件事就這么過去了吧?！?/p>

葉知秋靜靜地看著她，看得她發(fā)毛，然后她開口說話了，“來福的尸體還沒涼呢，馮大娘，你怎么能說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呢？來福不是我們的誰，所以他就該死了嗎？”

“我也不是這個意思……你就當是來福和他爺爺和父親團聚了吧?！?/p>

“團聚？”葉知秋頭一次覺得這個詞匯那么諷刺，“你覺得，來福的爺爺和父親會想在地府里和來福團聚嗎？馮大娘，你也是有孫子的人，你明明稍微阻攔一下就可以避免的，你再認真看管一下就可以阻止了的，來福多大？他才三歲，才三歲，他是所有孩子里最小的人??！”他所有的人生都停在了三歲的時候，這要她怎么和老孫交代，怎么和孫文清交代？

“我……我怎么知道會出這種事？小孩子打打鬧鬧的不也正常嗎？”馮大娘還在狡辯，旁邊的人拽了她一下，示意讓她別說了。

葉知秋不想說話了，她心累，更心寒，她環(huán)視一周，那幾個小孩意識到自己犯錯了，躲在母親身后不敢吭聲，她抱起孫來福朝外面走去，一個人問她要干什么，她說她要找個地方好好埋了來福。

她拿錢找人做了一副小棺材——真是可笑，她本來還想用這錢給那群小孩買棉衣的，是她低估了他們的惡劣程度——她又買了一件干凈的小衣裳，給孫來福洗了澡，洗去他滿身的血跡，給他穿上衣服，把他埋在了一個干凈的地方。

她不想再回去了，和他們待在一起她會覺得惡心。

她走了，來到一個很遠的地方，搭了個小棚子，收了幾個無處可去的人幫忙，她到處走動幫人治病，一點一點地儲錢，小棚子漸漸變成小房子，又漸漸變成大房子，最后，它成了靈云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