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子高的唇邊不自覺地勾起了一抹微笑。
柴房依舊存在,雖然看上去搖搖欲墜。韓子高拉開柴房的大門,一股陳年的積灰就飛了過來。
他也不知道他為什么會這樣執(zhí)著,但身體就像是有意識一樣,不顧灰塵走進(jìn)了柴房,并且在柴房破碎的墻壁一角蹲了下來。
在木板與木板之間,有半條木板破碎之后的縫隙。
過了這么多年,世事瞬息萬變,可這條縫隙依然還在。
柴房年久失修,這堵木墻背后,便是阿越居住的院子。小時候很多次阿越歸家或者他來找阿越玩耍,不敢走正門,怕碰到趙姬謾罵說教,就是從這條縫隙穿過去的。
韓子高的眼中流露出懷念的神色,他好想帶著阿越來這里看看,兩人一起說說童年的回憶。而他的阿越就在這條縫隙的對面。
他一直都沒有跟阿越坦白過自己的身份,而且也錯過了最好的時機(jī)。時間越久,就越找不到機(jī)會,直至今日。
也許是身處在久別重逢的故土,也許是不斷翻涌而出的記憶,讓韓子高無從思考,只能遵循身體的本能。木板之間的縫隙勉強(qiáng)可以讓一個成年人通過,韓子高不顧臟污,穿過了木板間的縫隙,順著記憶中的路線朝阿越落榻的院落走去。
質(zhì)子府外圍被士兵守衛(wèi)得如同鐵桶一般牢固,質(zhì)子府內(nèi)反而沒有太多崗哨。況且韓子高是想給阿越一個驚喜,以他的身手足以在不驚動侍衛(wèi)的情況下摸到阿越的身邊。
韓子高穿過木墻,看到了院子里唯一亮著燈的一間屋子,他懷著激動的心情走到了窗戶下,卻沒有第一時間進(jìn)屋。
他還在想著怎么跟阿越解釋,第一句話應(yīng)該說什么呢?怎樣才能跟阿越證實自己的身份呢?若阿越為他多年的刻意隱瞞生氣怎么辦?
正在斟酌間,韓子高卻聽到了屋內(nèi)傳來了說話的聲音,原來阿越并不是一個人在房間里。
本來他是應(yīng)該避嫌先轉(zhuǎn)身離去的,可是不小心聽到的一句話卻讓他停下了腳步。
“王上,臣在甘丹調(diào)查了許久,找尋到了幾位韓子嘉的舊部,確認(rèn)當(dāng)年死在宮室之中的韓國小公子,確是替身?!?/p>
在屋中匯報的正是聶琛,沒想到他攻破甘丹后卻不班師回朝是在調(diào)查這個。
韓子高心中一喜,原來阿越并不相信自己已經(jīng)死去,過了這么多年還在找尋他的下落。
“韓子嘉身邊沒有嗎?”
趙王越的聲音低沉暗啞,聽不出他的情緒。
“稟王上,韓子嘉身邊符合年齡的人太多,還需進(jìn)一步排查。”
“無論如何都要找到公子高的下落?!壁w王越淡淡的道。
韓子高聞言心情激蕩,他一刻也等不得了。顧不得屋內(nèi)的人,伸手就要去拉窗子,告訴阿越他一直都在。
但趙王越下一刻的聲音卻讓他如墜深淵。
“只要找到有相似者,格殺勿論!”
韓子高的手在碰到窗戶的一剎那猛然停住了。
韓子高跌跌撞撞地鉆過柴房的木板縫隙,像是才想起該怎么呼吸,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在聽到趙王越說出那句“格殺勿論”的話后,他就像是失去了感知外界的一切能力,接下來趙王越說了什么,他是如何走回柴房的,他都沒了印象。
韓子高扶著柴房臟污的墻壁,勉強(qiáng)支撐自己站了起來。
也許是他聽錯了,也許是誤會呢?也許阿越接下來還說了什么原因……
韓子高手指緊緊地扣著墻壁,用力到手指都出了血。
是會痛的,看來并不是在做夢。
韓子高的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他對阿越再了解不過了,無論是什么原因,他下了這樣的命令,也意味著二人的友誼就此終止了。
抑或,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早就結(jié)束了。
韓子高在柴房靜默了許久,久到月上中天。
當(dāng)他再次推開柴房的門扉時,已是脊背挺直,看不出任何情緒了。
秦凌越的房內(nèi):
“王上。已經(jīng)走了?!?/p>
“走了就好?!?/p>
“王上,您明知他就是韓國的公子高,此舉是為何?”
“我和他,同你和顧輕塵一樣?!?/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