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斷了線一樣從撈月臉上滾落。
陳星如果活著,一定會說,對不起,讓你傷心了。可是陳星再也不能睜開眼睛了。
他沒能找到長生之道,煉不出永生藥,更陪不了他心愛的撈月,對不起,我這一次自私了,我只想到要你陪我,但我再也不能陪你了。
白里握著手里閃閃悲鳴的玉,心口猛的一痛。
堂堂一個稱霸整片大西南的掌門人居然被這么一個拙劣的謊言誆騙住,他只覺得可笑。他于是笑起來,笑著笑著又哭起來,“騙子,騙子……”
撈月沒有涅槃,感情終究是遲鈍的,她傷心了幾個月,又覺得人間萬事已經(jīng)沒有樂趣了,就回到了德陽宗。
撈月在德陽宗的日子風生水起,她活的放肆灑脫,仿佛陳星是她漫漫人生路中的一個微不足道的過客。
白里越發(fā)見不得撈月的笑臉,甚至于是怨毒。
這一分沒由來的怨毒讓撈月莫名其妙,可是真的沒由來嗎?或許,是她把由來忘記了。
她不想分心去想這怨毒是什么,她的日子快快樂樂,每天總有數(shù)不盡的趣事。
宗門里新一代的小弟子林晨光整日跟在撈月屁股后上樹抓鳥,心思是什么宗門里人人都知道。
白里沒去管,因為他覺得撈月但凡心是肉做的都不會同意,而且,小星星不是希望她快樂嗎?
但是白里死都沒有料想到,他不過外出巡視一趟,半個月的時間,他們的感情居然進展到要談婚論嫁的地步了。
他回來的第二天就是撈月和林晨光大婚的日子,他回來做什么,討那一杯喜
酒喝嗎?
門口響起一陣敲門聲,白里望向門口,“進來。”
來人是撈月。
白里有些戲謔的笑到,“馬上就是新娘子的人不去和你未來的相公卿卿我我,跑到我這里做什么?”他狠狠的磨著牙,吐字幾乎是從牙縫里蹦出來,似乎撈月再動一步,他就上去撕了她。
撈月不為所動,“還不說嗎?我已經(jīng)要成親了。”
說?說什么?
“你不是已經(jīng)什么都知道了嗎?”白里如釋重負的笑了,是真心實意的笑。
空間扭曲起來,撈月落下眼淚,“我不值得?!睋圃略诖采媳犻_眼睛。
陳星早在破禁制的時候就已經(jīng)死了。禁制以陳星的欲念為支撐,這就是為什么陳星一直破不開禁制的原因。
同一個人的左手和右手,如何分辨輸贏?他全勝時都破不開的禁止,憑什么重傷后還可一只用一魂一魄就破開?陳星不是神,更不是無所不能的。
他對撈月的情感越深,禁制越緊。而當陳星愛到極致時,撈月便會困死其中。
五老早便知道,陳星之所以為撈月而死,便是因為情結(jié)。只要陳星不愛,那所有人都相安無事,可是他還是愛,愛的徹骨徹心。
五老終究是偏心的。
他對撈月好,是因為愧疚,僅僅只是因為愧疚罷了。
撈月在雷火浴身之時涅槃,雷火焚燒著陳星魂魄,陳星用自己的魂魄編織了一個美麗的夢。
鳳凰出生之時是沒有情根的,經(jīng)過第一次涅槃后才會生出情根,感受到愛,或者去愛別人。
他以為,剛涅槃的撈月情根不會有多么強烈的情感,他以為,撈月根本不愛他。那這個美麗的人生就可以讓撈月開心一輩子……可惜一切都只是他以為。
“放心,我說了,不讓你死的,我從沒有說過慌的……”
他魂飛魄散前看著撈月哭的模糊的眼睛,“我走了。你要快樂啊?!?/p>
“不要,我不要!”撈月匍匐在地上滿身血跡,“我求你,別走,我也不要再幻境里快樂,我不要,我說了我不要!"
撈月意識模糊,她聽見陳星說,如果可以,我好像和你歲歲年年看煙花,歲歲年年……
撈月不可控的閉上眼,她想,我一定要醒過來。
于是作為陳星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白里就成為了她喚醒自己的鑰匙,幻境中白里對她的怨毒,是撈月自己對自己的怨毒。
她埋怨自己沒用,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來了不是嗎?
陳星沒有任何一步做錯,他算的很好,等到千年后撈月天降雷火的第二次涅槃,她就可以脫離幻境,忘掉前兩次的一切,開始新的人生。
他唯一的錯,就是低估了撈月對他的愛。
陳星一直在這一段感情中把自己放在了一個過于低的位置上,他以為,他在撈月心里微不足道,畢竟一個連情根都沒有的鳳雛,能知道什么呢?
但他不知道,在幻境之中,撈月日日夜夜做著噩夢,夢里是他的臉,笑的,憂愁的,無奈的……撈月的愛怎么會被埋沒呢?
撈月瘋了似得六界亂竄,求醫(yī)問道,各方尋找復活的辦法。
她跑去忘川,下去冥府,甚至于鬧上了鬼王緒之的府邸。但是一切都沒用。
又是一年冬天,鬼界也下雪了,但是夜幕中沒有陳星年年不忘的煙火,她望著一片漆黑的夜幕,絕望的哭起來。
“你拼命要我活,可是我真的活不下去了……”她的袖口滾落出之前陳星送給她的那塊黑乎乎的玉。
她把玉握在手中,“你要我怎么活……”玉被她捏出了裂口,隨后那玉,咔咔的碎掉了。玉里滾出一顆黑的發(fā)亮的珠子。
定魂珠。
她曾經(jīng)在古籍中讀到,定魂珠有收攬魂魄的作用,即使是散碎的。
撈月仿佛從此有了活下去的意義,她剜出自己的鳳心獻祭給了定魂珠,以此呼喚陳星的魂魄。沒有了鳳心,她等同于失去了鳳凰的身份,從此以后再也不能涅槃了。
“我要見你,我要見你!”她使出了自己全部的功力,但很可惜并沒有得到回應(yīng)。
聚魂不成功,有兩種可能,一是祭品不足以達到呼喚魂魄的強度,以及運轉(zhuǎn)功力不足夠,撈月再不濟,也是涅過槃的鳳凰,鳳心和功力無論如何不可能喚不起一個凡人的魂魄。
唯一的可能是,陳星還沒有死,或者說,轉(zhuǎn)世成功。
山川河海,世間萬象,她托著殘破的鬼身緩步走過。她在天界找到了她的陳星,或者說,天界風光霽月的衍尚星君。
“我說了,我們家星君不是什么人都能見的,你一只鬼跑到天界來也不嫌靈氣沖?!毖苌袑m的門徒推著她的手,“去去去,別來了!”
“我求求你,我只見一面……”她抓住門徒的手,忽然看見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