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慎滿腹牢騷,可目光觸及手帕上精美的糕點,心理暗道:她也并不是全無優(yōu)點。
只是這人,真的笨啊,做事還溫吞,除了那模樣。
他總算知道何家為何只把大小姐何昭君放在明面上,而二小姐的消息幾乎是銷聲匿跡。這倒不是何夫人不愛這個孩子,相反她是照顧極了她。
如此蠢笨美人,容易被哄騙的嬌女,若是被外人所知,定是麻煩。
此時的袁慎心中有了計較,何二小姐也許哪天會是他的一個趁手工具。
她性子溫柔天真,而自己又是她的老師,以后若是哄騙她做些什么,想必也是極為簡單的。
聰明人心思復(fù)雜,袁慎倒是沒想害她,只是覺得她仍有可利之處。
‘只是……太笨了?!幌氲矫魈爝€要去授課,他就頭疼。他參加科舉都沒這么鬧心過,偏偏那姑娘非常認真。
袁慎目光落在那糕點上心里暗道,就當是為了這孩子送的糕點吧,他好好教教。
其實,他大可以敷衍,畢竟以她的天資愚鈍程度,即使是敷衍,也未必看的出來,何夫人那邊也不會說什么。
“為人師者,自應(yīng)傳道受業(yè)解惑也?!痹饔兴约旱娘L骨,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他既然答應(yīng)了,便斷然不會敷衍。
“聽說,阿母新給你找了個夫子?!焙握丫粗蜃约号苓^來笑容滿面的漂亮妹妹不經(jīng)意的問。
何幺幺對這個新夫子很滿意,她雖然反應(yīng)遲鈍,卻也知道誰對她好。她能感受的到袁慎對她的不敷衍。
所以她十分開心的說:“嗯,我很喜歡新來的夫子,他會很有耐心的教我東西?!?/p>
身后的荷娘想,小姐,那先生哪是很有耐心,分明大半時間都是在毒舌小姐。
比如,“何二小姐,真是優(yōu)秀,都已經(jīng)一刻鐘了,還未寫完三頁。我家池塘里養(yǎng)的烏龜一刻鐘都能爬上個三個來回?!?/p>
袁慎天才,他第一次見到這么笨,這么慢的人。第一次見面,他屬實不應(yīng)該暴露自己的毒舌,但他忍不住了。
可偏偏他遇到的是何幺幺這個笨蛋美人,她聽不懂他的陰陽怪氣和毒舌,反而當真事似的贊嘆。
“是嗎,夫子家的烏龜好厲害啊!”
袁慎心頭一哽,誰是在夸烏龜,我明明是在損你慢,連烏龜都不如。
荷娘隔著屏風都能感受到新來夫子的郁悶了,自家小姐過于直球單純遲鈍,你和她陰陽怪氣,她反而會噎的你上氣不接下氣。
何幺幺模樣精致的像貓貓,而性格卻像小狗。每次何昭君或何夫人出門回來,她都會笑容滿面的過來迎接,一聲聲“阿姊”“阿母”叫的人心軟。
“昭君阿姊,才分開了半日,我就好想你了?!敝卑谉崆械脑捳Z讓何昭君忍不住后退,她這個便宜妹妹,一點也不含蓄。
貓兒的撒嬌讓原本生氣的何昭君心情稍愉,樓垚這個人真是個不開竅的死腦筋,買個東西也沒有主見,氣死她了。
“休得胡言,給你,這是我順手買的,順手買的?!?/p>
何昭君在路上看到一個小兔子糖人。
‘今天沒帶她出來,她肯定又會偷偷難受,順道給她買個這個,肯定會開心。’
樓垚見她目光落在上面,便問她要不要,何昭君說不必,她自己買。
何幺幺興奮的飛起,她抱住何昭君又幺言幺語的說:“昭君阿姊對我最好了,我最喜歡昭君阿姊了!”
何昭君耳尖微紅。
這邊皇甫儀調(diào)侃學(xué)生:“今日何府一趟如何?”
原本笑意盈盈的公子突然眉頭一跳,無奈道:“學(xué)生遇到了此生之瓶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何二小姐究竟如何,竟教善見說出此言!”皇甫儀笑容和藹,卻頗有一副看熱鬧的架勢。
袁慎回想了下,只說了一個字:“笨?!?/p>
但并非全然無可取之處,最起碼,和其他不知學(xué)的蠢人相比,她態(tài)度認真,知上進,又有禮貌,做的糕點也不錯。
心里這般想著,可袁慎的嘴上仍是不饒人,和皇甫儀說了半個小時她的愚笨不開竅。
“竟是這般嗎,為難善見了?!?/p>
皇甫儀心下琢磨,這何二小姐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有本事。她是袁慎第一個掛在口頭上,說了整整半個時辰不止的姑娘。
“那善見明日還去嗎?”
“當然,學(xué)生豈是知難而退之人!”袁慎擲地有聲的說,他倒想看看,有他這般夫子,這何二姑娘還是不開竅?
……
袁慎承認他昨天的聲音有些大了。
今天的他依舊氣的半死,半刻鐘不過百余的文章這么難背嗎?
“何小姐!”
“何二小姐!”
“二小姐!”
“何幺幺,你究竟背好了嗎?”
真是皇上不急太監(jiān)急,他有一種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無論他怎么催促,陰陽怪氣,那邊的何幺幺都態(tài)度十分良好。
“好的,夫子?!?/p>
“夫子我在背,沒有背好?!?/p>
“嗯,夫子我在?!?/p>
侍女荷娘本來是擔心小姐,現(xiàn)在她有些擔心這位新來的夫子。自家小姐單純反應(yīng)慢,聽不懂他的毒舌與陰陽怪氣,反而每次都乖巧的應(yīng)答,叫人有火發(fā)不出來。
袁慎發(fā)現(xiàn)磨平他棱角的不是這世間的不公,而是她何幺幺。
在過了兩刻鐘后,他終于忍不住了,他想看看何幺幺究竟在做些什么!
滿腹牢騷的袁慎繞過屏風,他剛想再嘲諷,便看到她正在認真的小聲背書,少女目光專注,小聲背書的樣子竟然有些……可愛。
應(yīng)該是巧手的侍女給她梳的靈蛇髻,將發(fā)分幾股,似擰麻花地把發(fā)蟠曲扭轉(zhuǎn),盤結(jié)于頭頂。靈活旋動,甚是美姿。
與她這般年紀倒是相符,她膚若凝脂,面若桃李。指尖白皙粉嫩的握著書,袁慎自覺有些失禮,便移開目光落在她頭頂?shù)奶一òl(fā)簪上。
少女背的認真,沒有發(fā)現(xiàn)袁慎過來了,她性子遲鈍專注。在做一件事時,經(jīng)常忘我,再加上袁慎并未出聲,荷娘想要提醒也被他制止了。
袁慎從不相信這世間有真正的蠢笨之人,蠢笨只不過是不思進取之人麻痹自己的說辭罷了。
他本以為這姑娘不斷拖延是因為她懶散偷懶,畢竟他教書院時,便有男子這般。
袁慎站在她身后,看她背書,整個過程她非常的專注,目光甚至有那么些許深情。
他在一旁聽著她的復(fù)述,背了前文忘后文的。
袁慎火大,他不懂為何要如此折磨自己,可目光落在她認真的模樣上時,他便又覺得。
‘并非是無藥可救?!?/p>
等到何幺幺成功復(fù)述了,準備開口向新來的夫子告知時,身后的男聲清朗的說:“夫子知道了。”
她猝不及防的回頭,仰頭望著他,剛想起身,誰知踩到了自己的衣角,竟要摔倒。
袁慎本想看看她知道自己在身后會有什么反應(yīng),誰知道她呆呆的盯著自己看了后,要起身還踩了自己的裙角。
他一把接住她,握著扇子的手不經(jīng)意的碰到了少女的腰間,一股桃花般的甜美香氣撲鼻而來,她小小軟軟一只全部落在了他懷里。
偏偏她還睜大眼睛軟糯糯的叫了聲:“夫子?!?/p>
袁慎的心怦怦亂跳,他不知自己怎么了,迅速的把她扶好退到一邊。
兩人還沒來得及說話,去上茶點的荷娘變回來了。袁慎說了句不用,迅速的出門,其動作頗有一副落荒而逃的樣子。
“小姐,先生這是怎么了?”
何幺幺呆呆的搖了搖頭說:“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