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文帝開口,少商便麻溜的行了個禮退下了。凌不疑手指動了動,卻沒拉她。
時辰還早,少商倒也不想回偏殿,便沿著長秋宮旁的澄瑞湖慢慢走著。此時荷花尚未出現(xiàn),湖里倒是長了些生嫩的荷葉。少商駐足凝視了許久,嘴角微微揚了起來。
聽著身后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少商便回過頭去。她原以為是凌不疑,卻沒想到來的竟是袁慎。
素來風(fēng)流倜儻的翩翩公子此時鬢角竟有些散亂,額上還有些細細密密的汗珠。見著少商轉(zhuǎn)身,他連忙取出帕子在額上擦了擦,一時間竟有些手忙腳亂。
“你……還好嗎?”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少商卻神奇的懂了他在問什么。
“好,也不好?!鄙偕糖浦鲝娮麈?zhèn)定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
“娘娘待我自是極好的。只是,往后,有些事恐怕就不能由著我想如何便如何了?!?/p>
袁慎捏緊了衣袂,咬了咬唇,沒頭沒腦的問道,“若我……你可愿意?”
湖邊并未掌燈,難免有些幽暗,少商看著袁慎,不知為何總覺得他脖子都紅了。她原想打趣逗弄他幾句,卻莫名有些不忍心。
“我是沒意見的,不過到底還是要看阿父阿母的想法。”說著,她又嘆了口氣,“只是,有些時候,阿父阿母的想法也未必能做的了主?!?/p>
“只是,許多時候,權(quán)宜之計么,到底是顧不上許多的?!?/p>
“少商,”袁慎凝視著她,不知是因為天色昏暗還是什么,少商只覺得他眸色幽深,一時間竟有些看不透,“自從在駐蹕別院見著你,我總覺得你變了許多。”
“其實,原本的你就很好,如果我們……人前裝一裝就行了,人后,你高興就好。”
“哦……”少商一臉揶揄,“所以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善見公子,莫非你自己就是如此行事的?”
袁慎瞧著她鬼靈精的模樣,忍不住手癢,作勢要拍她腦袋,到底是舍不得,沒拍下去。
少商卻是步伐輕快的踏上了回長秋宮的路。
待到少商回到長秋宮,文帝和凌不疑已經(jīng)離開了。許是因著下午的玩伴情誼,也許是因為找不到旁人嘮嗑,見少商回來,翟媼便拉著她八卦道,凌不疑原是想留在他兒時在長秋宮的舊居室,文帝原也默許了,宣后卻是不肯,說是那處偏殿已是許久未打理了,凌不疑前些時日舊傷還犯了,倒不如自行回府——左右他住處離宮門不遠。
少商聽著翟媼繪聲繪色的描述,想著凌不疑吃癟的樣子,忍不住悶笑了起來。殿內(nèi)的銅罄卻是響了一聲。翟媼聽見,連忙拉著少商往殿內(nèi)去了。
宣后示意少商上前,又讓翟媼去為她端杯熱水來,翟媼跟了宣后幾十年,如何不懂她的意思,自是退下,并小心的關(guān)上了殿門。
宣后拉著少商坐下,眼里卻有許多歉疚。
“少商,你去見過霍夫人了吧。”
少商不明所以,卻還是點點頭。
“她也是命苦?!毙笥挠牡膰@了口氣,“她當(dāng)初待凌益是掏心掏肺,補貼凌家也是無微不至。卻不曾想,幾番補貼竟養(yǎng)出個白眼狼來。凌家害了霍家滿門,她……她如今也是悔恨不已。”
“今日,圣上與子晟去見了霍夫人。一來是證實了子晟的身份——他足上的三耳虎頭足夠證實了。二來,也是想聽聽霍夫人說說當(dāng)年的情況?!?/p>
“霍夫人這十余年裝瘋賣傻,雖未完全瘋掉,說話卻也有些顛三倒四。圣上去問時,她更是連聲問圣上要如何處置凌家——畢竟當(dāng)年,凌家三房都參與了孤城一案?!?/p>
“圣上原是想直接處置了的,但是霍夫人卻喃喃自語著,大仇得報,死也無憾了,他便感覺有些不對。安撫了霍夫人后,又詢問了霍夫人身邊的傅母,便是應(yīng)證了他的猜測。”
“霍夫人一直覺著是她引狼入室,是她害了霍家,是以這些年讓她撐下來的信念便是見著凌家覆滅。所以,若是當(dāng)即發(fā)落凌家,霍夫人怕是會在事成后以死謝罪?!?/p>
“圣上說,崔侯也在,聽著以死謝罪便嚇著了,便是涕淚交加,連聲哀求圣上徐徐圖之,先收集凌家的罪證,待到時機成熟再公布子晟的身世,左右給他些時間讓他勸勸霍夫人?!?/p>
“所以,這事,一時半會兒怕是不能了結(jié)了。”
少商輕嘆,“圣上仁厚,崔侯也是一往情深?!?/p>
“那凌家現(xiàn)在如何了?”她問道。
“自然是被關(guān)進廷尉府大牢了?!?/p>
“凌家姻親眾多,明日定會有許多人前來求情?!鄙偕檀瓜卵劢蓿傲璨灰?,他也挺難的?!?/p>
宣后也是嘆了口氣,伸手撫了撫少商的頭發(fā),柔聲道,“好啦,事情如何我已經(jīng)與你說了。天色也不早了,你是不是也該去洗漱更衣安寢了?”
少商點點頭,站起身,抽去了宣后身后的隱囊,又扶著她睡下,“今日起的早,娘娘也早些安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