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景然把雕刻的木牌收好,跳下房頂,什么事也沒有的走進(jìn)去,一打開門,看見洛錦酬坐立在床頭,頭發(fā)散落,眼神空洞。
洛錦酬抬頭用空洞的眼神看了看沐景然,沐景然還在發(fā)愣。
洛錦酬你去哪了?
沐景然我……
沐景然不知道怎么說好,他準(zhǔn)備老實交代。
就聽見洛錦酬有些委屈問道。
洛錦酬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沐景然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不在的時候發(fā)生了什么。
沐景然老師你又做噩夢了?
洛錦酬捂住自己額頭,“嗯”了一聲
沐景然往前一步道
沐景然我?guī)屠蠋熑嗳囝^吧。
洛錦酬就叫住他
洛錦酬不許過來!
沐景然馬上停在原地盯著洛錦酬看。
洛錦酬去和魏裕溟睡去。
沐景然馬上一驚,猛搖頭。
沐景然我想陪著老師……
洛錦酬盯著沐景然,把沐景然盯得有些害怕。
洛錦酬你在這我不敢睡覺。
沐景然連連搖頭,跑到洛錦酬床前一把抓住床沿。
沐景然我不走!你不在我旁邊我睡不著覺。
洛錦酬成心氣我?
洛錦酬眼睛里面沒有任何表情,微微抬起看著沐景然,有一種疲憊感,但是沐景然感覺到一股很強(qiáng)大的壓迫感。
沐景然老師!別硬撐了!你身邊多個人不好嗎?你自己不愿意嗎?
老實說,洛錦酬很愿意,他甚至希望就拿沐景然好好發(fā)泄一頓
洛錦酬聽話,離我遠(yuǎn)點。
洛錦酬聲音小而溫柔,就如同哄小孩子一樣。
沐景然老師!不是你來挨近我的嗎?剛剛開始不是你纏著我不放要我和你上戰(zhàn)場嗎?
洛錦酬有些接不上話了。
沐景然只有在老師旁邊……我才能安心睡覺啊。
洛錦酬殿下。
洛錦酬的頭微微仰著,脖子上的喉結(jié)上下動了動,洛錦酬有些絕望道
洛錦酬只是因為那時打擾你睡覺的人不是我。
沐景然老師!你馬上就要回戰(zhàn)場了!我們沒幾天時間可以一同好好的睡覺了!
洛錦酬我是怎么教出你這個無賴的?
洛錦酬嘆口氣,左手拍了拍自己的床,雖然滿臉寫著不情愿,但是還是妥協(xié)道。
洛錦酬睡里面來。
沐景然更加得寸進(jìn)尺。
沐景然我睡在外面吧,幫老師揉揉頭。
洛錦酬抿抿嘴,冷哼一聲
洛錦酬想得美,要么和魏裕溟睡要么睡里面。
沐景然也沒指望洛錦酬幾天順著他多少事,也就只是試探,便爬過洛錦酬膝蓋,他也是坐在床上,沐景然覺得自己要照顧好洛錦酬,洛錦酬沒躺下他不躺下。
洛錦酬吵醒你了真是抱歉。
沐景然一直都沒睡著,就是看著洛錦酬睡了有些失眠出來做做手工,他沒想到自己才出來兩小時不到,洛錦酬就在房間里做噩夢了。
準(zhǔn)確來說是讓騷擾了。
沐景然沒事的,要不老師先躺下我給老師揉揉頭?
洛錦酬我頭不疼,就是心里有點亂。
洛錦酬在剛剛醒來之前先是夢到了當(dāng)時在地牢的遭遇,他忘記自己是什么心態(tài)了,聽見要被打死的時候他是害怕的。他在害怕自己死后先帝把自己秘密公之于眾,到時候沐景然的處境會怎么樣?
后來來不及多想,一個獄卒挑釁自己,他抱著一顆馬上要死了的心本來不想多管,結(jié)果……獄卒說了一句話——
“你真是傻,怎么會天真覺得沐景然能行?我看他連御王的一跟腳趾頭都比不上?!?/p>
他就抱著反正要死了的心,先罵了獄卒再罵了御王,差點要罵沐景然可愛的爹了。
結(jié)局是獄卒罵不過,讓人把他摁在墻上,先是一頓狠踢然后讓人拔了他的指甲。
指甲脫離的那一瞬間,洛錦酬死死咬住嘴唇,雖然克制不住哼出聲音,眼睛也都紅了,汗水布滿在發(fā)梢。洛錦酬不知道當(dāng)時自己什么樣子,就知道很狼狽,幸好沐景然沒看見。
夢和現(xiàn)實有改動,那場夢里,洛錦酬夢到自己真的死了。在幽府,他看見自己秘密讓公之于眾,自己的侯府成了人人見而遠(yuǎn)之的地方;自己的尸骨讓扔棄在荒郊野嶺里;自己的長槍,也沒了蹤影。
而沐景然……被人議論,他的冀王府外都是扔的臭雞蛋,他不敢上街,不敢上朝,最后上吊。
沐景然上吊那一刻,洛錦酬從幽府進(jìn)入一個黑暗的空間,空間里有著洛錦酬不敢直面的回憶,然后就是教唆的聲音,讓他起來,去反抗,去毀了花靈境域。
最后的最后,洛錦酬醒來了……看著讓自己抓亂的被子和錯位的床單,洛錦酬就知道自己又發(fā)狂了。
沐景然老師夢到什么了?
沐景然拍了拍洛錦酬肩膀問道。
洛錦酬不好的東西。
沐景然笑著安慰。
沐景然你旁邊可就坐著一個好東西呢,還不夠你驅(qū)邪?
洛錦酬聽后遲疑了一秒,嘴角不由上揚(yáng)。
他微微一笑,扭頭問沐景然。
洛錦酬你是東西嗎?
沐景然我……我不是東西啊。
洛錦酬你真不是東西?。?/p>
沐景然才意識到讓套路了,不由生氣道
沐景然我明明在那么努力安慰老師!老師你還戲弄我!
洛錦酬不戲弄你戲弄誰?
洛錦酬頂著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臉嘴。
洛錦酬想和我睡就是要被我戲弄,不想被戲弄就離我遠(yuǎn)點唄。
沐景然老師!
沐景然有些無奈,洛錦酬笑了笑后躺了下去。
洛錦酬我睡了。
沐景然。。。
沐景然看著閉著眼睛不想再說話的洛錦酬,默默躺下也閉上了眼睛。心里五味雜陳。
他還是睡不著,閉著眼睛依舊睡不著,他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也是很亂,突然,他感覺床單讓狠狠抓住。
沐景然扭頭看了看旁邊的洛錦酬,他皺起眉頭,死死咬住下嘴唇,似乎在壓抑著什么。
沐景然(老師……)
突然,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突然被一把奪過去。沐景然扭頭看向洛錦酬,洛錦酬抱著被子死死不松手,好似這個被子是他的依靠一樣,沐景然有些想安撫,但是不知道怎么做。
洛錦酬走開!走開!
洛錦酬把頭埋在被子里大吼道,沐景然看著洛錦酬直暴青筋的手,不由用自己的手撫摸上去。
洛錦酬像一只受驚的小兔子一樣,猛地一揮手,好巧不巧打在沐景然臉頰上。
洛錦酬滾!
沐景然捂住自己臉頰,看著洛錦酬沒醒來松一口氣。
沐景然老師……是我。
洛錦酬好似聽見一般的把手收回來,兩只手似乎放松了一樣。
洛錦酬景然……
沐景然我在我在。
沐景然連忙回答,能聽見洛錦酬叫自己景然不容易,他不會錯過的。
洛錦酬景然……你在哪?
說著,洛錦酬一把抓了他眼前的空氣,要是洛錦酬的手再伸出去一點一定就能抓住沐景然。
沐景然在這的,在這的。
沐景然連忙挨近洛錦酬,沐景然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洛錦酬就伸出兩只手,迅速摟住他的脖子,沐景然驚愕得叫不出聲音來。
洛錦酬景然……救我!他找來了!他找來了!
沐景然有些不知所措,然后又想起來魏裕溟那些話——他很渴望你保護(hù)他的。
現(xiàn)在的洛錦酬,褪去昔日的果斷,也沒了平日里的穩(wěn)重,剩下的就是這幅沐景然見都沒見過的樣子了。
沐景然終于明白了洛錦酬為什么次次要趕自己出去 ,一來害怕影響他睡覺。二來雖然沒意識,但是那段時間的自己什么樣自己心里還是有點逼數(shù)的。
洛錦酬把頭埋在沐景然胸口的一剎那,沐景然心瞬間融化了。
手不自覺放在洛錦酬背上,有規(guī)律輕輕拍動。洛錦酬嘴里一直重復(fù)著那句“他找來了”最后越來越小聲。不要五分鐘,洛錦酬情緒平穩(wěn)下來了,洛錦酬還是那個姿勢,頭發(fā)自然散落,頭死死埋在沐景然胸口上。
沐景然說不出來的激動,心臟一起一伏,明顯快了不少。
他的手還在有規(guī)律拍動著洛錦酬后背,不知不覺,一股睡意涌上,自己也進(jìn)入了睡眠中。
——
不知不覺,天亮了,由于長期在戰(zhàn)場上被洛錦酬趕下床以及平日里不睡懶覺的好習(xí)慣,沐景然在六點的時候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他剛剛想伸個懶腰,突然看見洛錦酬依舊依偎在自己懷里,嚇得動都不敢動。
洛錦酬已經(jīng)摟著他的脖子,大熱天把沐景然脖子一圈摟出不少汗。突然洛錦酬埋在沐景然胸口上“唔”了一聲。
洛錦酬緩緩抬著頭,緊閉的眼睛慢慢睜開,還沒全部睜開就看見沐景然的臉,他立馬清醒——怎么和他的臉挨那么近。
幾乎是受驚一般的收回手臂,連忙往旁邊挪,那時候的他眼睛還沒全部睜開。
沐景然老師……
洛錦酬驚魂未定,抓起被子猛地坐了起來。
洛錦酬殿下!
如果是沐景然摟的洛錦酬,洛錦酬倒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但是這回不一樣?。?/p>
沐景然老師,我給你去做飯。
沐景然邊說邊起身,剛剛要爬出去,洛錦酬一把抓起他的手。
洛錦酬我昨天怎么了?
沐景然無所謂搖頭
沐景然就是失控了一段時間。
洛錦酬我對你……
剛剛要問“我對你做什么了嗎?”結(jié)果想了想,不太好馬上改口
洛錦酬我打到你了嗎?
沐景然沒有,就是叫了幾句。
洛錦酬抿抿嘴,有點歉意道
洛錦酬抱歉。
沐景然連忙擺手。
沐景然不不不,我睡得很好。
洛錦酬別騙我了,睡得很好是怎么知道我晚上叫了幾句的?
沐景然我……
洛錦酬用力拉住沐景然,不讓他出去,寵溺著說道
洛錦酬你多睡會兒,讓你嘗嘗我的手藝。
沐景然知道洛錦酬也是會做飯的,但是沒怎么吃過,除了上次自己替洛錦酬挨棍子那次。不過洛錦酬做飯有個毛病……
就是做完飯后,也不能說炸廚房吧,那廚房的凌亂程度就好似洛錦酬和魏裕溟在里面拿起蔬菜什么的相互扔打架一般。
洛錦酬可能要上演什么叫:做飯半小時,收拾廚房一小時
沐景然我嘗過的。
洛錦酬嘗過就不能再嘗了嗎?還是你的意思是我做得不好吃?不想再試了。
沐景然連忙搖頭
沐景然沒有沒有。(他什么時候那么敏感了?)
洛錦酬的飯不能說難吃,但是能吃。
洛錦酬其實一直都很敏感,小時候看見路邊的狗讓車輾死的尸體都會傷心,然后晚上縮在被子里哭好久。
長大以后,他在為人處世上又很笨拙,別人去親近自己他會覺得煩,也不會打籃球等運(yùn)動,在學(xué)校沒什么朋友。
就給對方一種高冷的感覺,也不想和你親近,其實沐景然從第一眼看見洛錦酬就覺得他有些高冷,直到后來,洛錦酬去找他,然后讓他跟自己上戰(zhàn)場,接下來就是長達(dá)幾百上千年的相處。沐景然對洛錦酬的印象慢慢變了。
以前的洛錦酬挺愛哭的,但是他好面子,受了委屈能憋一天,然后晚上去被子里捂在被子里哭。小小的被子里面,眼淚把這個小空間變得坑坑洼洼的,猶如他的一生一般。
不過現(xiàn)在,不知道他是哭夠了,哭不出來了;還是看著沐景然覺得自己是老師了,不能哭。就算是哭也是縮在被子里,用被子蓋著頭小聲抽泣。
沐景然覺得他太看淡周圍的事物了,從最開始的魏裕溟落下懸崖找不到蹤影到后來的洛瑤婳身死,自己哭得梨花帶雨的,但是他都沒哭。
沐景然不知道,他心很重,很敏感。只不過習(xí)慣了,習(xí)慣把所有委屈藏在被子里,捂得好好的。只不過沐景然的突然闖入,那被子里所有的委屈都要為他讓位,地方太小。委屈只好自己消亡,沒來得及進(jìn)去的委屈,只能另找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