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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以下將以阿霜的視角進行敘事,不想看的可以跳過。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就認識了她,那時的她還是一個活潑可愛的小女孩。
她的家是在離山很近的一個竹舍,而我的家則靠近鎮(zhèn)上。按理來說我們是不會認識的,但緣分天注定,我們最后成為了摯交好友。
可到了最后,我卻不配為她的好友。
小時候,我們經(jīng)常在一個河邊約定好,會在第二日來這里玩耍,那時的我們,多么快樂啊。
可惜好景不長,她的阿父去山上砍柴卻失足掉下了山崖,而她的阿母傷心過度,最后二人相繼離世。
她成了一個孤兒,她臉上的笑容也慢慢地消失了。
那天,我們像往常一樣在河邊玩耍,直到阿母喚我回家吃飯。
我明明從她的眼里看到了她對親情的渴望,可我卻視若無睹,毫不在意,只顧著向自己的阿母奔去。
我原來一直都是一個不稱職的好友,可她卻掏出了一顆赤誠之心對我。
她長大后便靠著上山采藥維持生計。有一日,我向她提議與其結(jié)成異姓姐妹,她欣然接受。
她贈予我她親手做的香囊,里面有很多珍貴的藥材,可以驅(qū)蚊蟲、寧心神。
后來,她認識了一只妖,那只妖對她很好,可以說是無微不至。我對阿若的情感在他面前相形見絀,顯得那么微不足道。
如果他不是妖該有多好,我便不會陷入兩難的境地。
有一天,一個神秘人來到了我們鎮(zhèn)上,告知了大家那只妖的身份。眾人大驚,對桃花妖十分忌憚,也對神秘人開出的條件起了貪念,他們決定困殺桃花妖。
原本阿父阿母是不愿讓我聽到這個消息的,但人多嘴雜,除了遠離鎮(zhèn)上的那間竹舍不知道外,其余人早已口口相傳,人盡皆知。
我去找了阿若,試探了她的口風,可她卻態(tài)度堅定地跟我說,希望我能祝福他們。
人妖殊途啊,我如何能祝福他們??晌以趺匆矝]想到,那日我沒有祝福他們二人,卻成了我終身之憾。
我有猶豫過是否告訴她困殺桃花妖的計劃,可最后我還是沒有宣之于口。那時的我固執(zhí)地認為,讓阿若離開桃花妖是為她好。
我是她最信任的人,讓她喝下會昏睡的藥易如反掌。她穿上了嫁衣,明眸皓齒,我從未見她如此高興過。難道我真的要做那個斬斷她快樂源泉的劊子手嗎?我做不到,最后,我沒有給她下藥。
阿父阿母看出了我的意圖,他們只好用其他的方式控制住阿若。等我徹底反應(yīng)過來時,一切都已經(jīng)晚了。他們不讓我說話,我只能期盼那桃花妖能看懂我眼神想要表達的意思。
他看懂了,可他卻不愿離開,他只能走進滅妖陣。再之后,阿若醒來了,奮力地撲向了他。在那一刻,我才真正地意識到,我做錯了,我成為了那個劊子手的幫兇。
后來,阿若醒后就失去了此前的記憶,可同時被帶走的還有她的情感。雖然她不記得什么,但我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比父母雙亡時心情更低沉了,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好在,她還是等到了一個對的人。我悄悄地觀察過那位少爺,是個良配。這一次,我終于能將我的祝福送予她了,可我的祝福最后并未讓她幸福。
當我得知她什么都想起來了的時候,隨之而來的則是她的死訊。我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桃樹前,只看到她冰冷的尸體,還有那一抹刺目的紅色。
她終究還是與那桃花妖殊途同歸了。
在阿若為桃花妖殉情之后,他們的故事便被勝利者畫上了句號。
他們的結(jié)局本不該是這樣的。
在此事過后,鎮(zhèn)上的人對此諱莫如深,若有外鄉(xiāng)好事者來問他們,也都緘口不言,就好像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他們是想用時間,用沉默來洗刷他們的罪行。
“你今日去了何處?為何這么晚才回來?”阿娘在門口堵住了我的去路,質(zhì)問道。
“我無法像你們一樣,可以一切如舊,好像什么也沒發(fā)生?!?/p>
一行清淚自我眼里流出,我聲音哽咽道:“她是我的親人啊…”
“她是你的親人,那我們呢?我們就不是了嗎?”她顯然已經(jīng)知道我聯(lián)絡(luò)了外地人,欲將真相揭露的事情。
“你這樣做,有想過我們嗎?若事情敗露了,外人會如何看待我們?”阿娘氣急敗壞了起來。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這是我們欠她的…”
啪的一聲響起,阿娘第一次打了我,“冥頑不靈。”
隨后將我鎖進了房間里,“我已為你說了一門好親事,這幾日你便在家里安心待嫁吧。”
我猛拍著門,“阿娘,放我出去,我不要嫁人!”可只能聽到腳步聲漸行漸遠,最后四周萬籟俱寂。
我的心徹底死了,只能任由他們擺布,接受他們?yōu)槲野才诺暮没槭隆?/p>
看著眼前有過幾面之緣的夫君,我心里隱隱地升起了一絲期待,“你能幫我嗎?”
他搖了搖頭,“除了這件事,其他的不論你想要什么,我都會給你?!?/p>
我苦笑了起來,除了這個,我早就別無所求了。
我只能靠我自己了。
離了家門,阿娘便無法管束到我了,但取而代之的則是我的夫君。
他將我看得很緊,但我并非毫無辦法??蛇@件事遠沒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簡單。
首先,我需要找一個外鄉(xiāng)人,而我每次能夠出來又很短,這便耽誤了我許多時間。
等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看起來可靠的外鄉(xiāng)人,卻沒想到又被阿娘他們發(fā)現(xiàn)了,我要面臨的阻礙實在是太多了,因為這本來就是一個世人不想看到的真相。
“霜兒,你是要逼死阿娘嗎?”阿娘語氣近乎哀求,“算我求你了,放下這件事好不好?”
我搖頭不語,眼里一片冰冷。
我沒有想到,她為了逼我,竟拿出了一把匕首,劃傷了她的手臂。
“阿娘!”鮮血噴涌而出,我的淚水也隨之傾瀉而下。
她以死相逼,堵住了我最后的退路。
阿娘啊,你這樣又何嘗不是在要我的命呢?
我只能答應(yīng)她放下這件事,我生命中最后的一點光亮也沒了。
“自從那日之后,夫人便每日郁郁寡歡,這樣下去恐怕…”
“呸呸呸,你不要瞎說,小心打你的嘴?!毖诀邆兛偸菚r不時地議論我的事。
而我的身體在生下麟兒之后便每況日下。
近來我總是會夢到小時候,我和阿若在河邊玩耍,那段日子是多么快樂啊。
可畫面一轉(zhuǎn),我便又看到了她自戕于桃樹前,再然后就是她在質(zhì)問我當初為什么袖手旁觀。
果然,她恨我了,應(yīng)該的,就是不知道,我在地府還能不能看到她,然后在跟她說一聲“對不起”。
可是這聲對不起太輕描淡寫了,我要為她做些別的什么。
我將他們的故事寫在了一本手札上,我能感覺到我已經(jīng)時日無多,所以我必須快些寫完。
“咳咳咳…”我用帕子捂住了嘴,一口鮮血還是吐了出來,刺目的紅。
“夫人身體為何一直不見好?”他很生氣,而我只是淡然一笑。
“夫人郁結(jié)于心,乃是心病,我也無能為力啊?!贝蠓?qū)ξ也∏榈脑\斷倒是很準確,我能感覺到我沒有幾日可活了。
“喝藥!”他語氣嚴厲,可眼神卻近乎哀求。
“你現(xiàn)在能幫我了嗎?”
他沒有說話,只是低垂下了眼瞼。
“我只需要你答應(yīng)我,不要銷毀我寫的手札,把它一代一代地傳下去?!?/p>
他終于抬起了頭,“好?!?/p>
可心病還需心藥醫(yī),一個心存死志之人,即便是有神醫(yī)妙手也無力回天了。
在那一年的冬日,大夫說我已呈油盡燈枯之像,時日無多。
他托著我的臉,命令我活下去,而我將那本手札和阿若贈予我的香囊放進了他的手中,自顧自地說:“這是我們結(jié)為異性姐妹時,她贈予我的。”
“可我根本就不配做她的姐姐。”我闔上了眼睛,意識慢慢地消失了。
死后我來到了地府,不知道現(xiàn)在還能不能見到她。
可當我真正見到她的時候,我卻寧愿自己見不到她。
“阿若,你怎么變成這樣了…”我聲音顫抖地問道。
她的腿被惡鬼侵蝕的已無一處好肉,甚至可以看到里面的森森白骨。
她沒有理我,只是眼神呆滯,嘴里一直重復(fù)著:“重華,你在哪里,為何不來尋我,我錯了,我錯了…”
“她已經(jīng)瘋了?!迸泄俦涞穆曇魝鱽怼?/p>
我心里泛起了層層苦澀,“我想把今生所積累的所有福澤,全都贈予她?!?/p>
“你確定嗎?”判官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
“你的這些福澤足夠讓你下一世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扇裟銓⒏勺尪山o了她,那么你便只能投胎到一個平凡人家,甚至可能會窮苦一生?!?/p>
我鄭重地點了點頭,“這本就是我欠她的?!?/p>
在我要離開往生池,去喝孟婆湯之時,我還是說出了那句遲來的道歉,“阿若,對不起?!?/p>
即便我早就清楚她不會記得的。
我喝下了孟婆湯,就這樣結(jié)束了我渾渾噩噩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