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小心身后?。?!”
紅衣少年飛速畫了一張符咒,飛奔向枚霽蕭身后,他雙指夾著符咒貼在那丑陋無比的蛇草怪頭上。
那怪物眼睛猩紅,瘋狂地吐著蛇信子,露出尖尖的獠牙,細(xì)長的蛇眸中充滿了淫欲。
它仇視著眼前這個用符咒牽制住它的可惡少年,似乎像將它吞入腹中,符咒的魔氣灼燒身上的枯草噼里啪啦地響。
內(nèi)臟腸子都被燒得生疼,粗壯的身子不斷往外滲著黑水,蛇草怪的身子不斷膨脹,它眼里露出一絲惡毒,從胸腹中竟伸出一根帶著血紅黏液的帶刺藤蔓。
啪的一聲,那藤蔓硬生生地打在了枚政朽的手上,與此同時那怪物化作一團濃稠的漿液滲進了地下,臭氣熏天,渾濁地令人惡心。
黑霧散去后,枚政朽吃痛地扒開了手上的衣服,一道血痕,觸目驚心,刺痛著他的雙目。
枚霽蕭緊緊皺著眉頭,三兩步便走到枚政朽身旁,一把握住他的手腕修長的指尖閃過點點白光,輕輕抹在那傷痕上,他沒好氣說:“我看你以后留了疤,哪家姑娘還敢要你?你怎么那么不小心?。课艺f了我不會受傷的。倒是你,你受傷了怎么辦?”
他一連說了那么多,現(xiàn)在腦子氣得暈暈的,枚政朽被他這為數(shù)不多的驚慌逗笑了:“沒有姑娘要,那就你要了唄哈哈哈哈哈哈……”
他其實挺驚訝的,因為只有在他受傷的時候,他哥的口才才會突然變好,之前的冷若冰霜才會融化變得驚慌失措。
而每次,他都很喜歡看著他哥為他擔(dān)心的樣子,他哥用蹩腳的詞語罵他的樣子,他哥為他悉心熬藥的樣子,他哥為他涂抹藥膏時,冰涼的指尖在皮膚上輕輕按摩的柔暖觸感。
無論他哥變成什么樣,都是他哥,都是他一直喜歡的模樣。
“你小心點,看著路,這里不好走,你在想什么那么出神?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枚霽蕭一只手?jǐn)堊∷募?,另一只手不斷給他受傷的地方療傷。
“沒事,就是……”“就是什么?”“你……你……著急的樣子真可愛……”
“你……”枚霽蕭突然紅了耳根,用力抓了抓他的胳膊,“哎……哎哥,你小力點么,痛”說完又情不自禁地把手搭到了他哥的手背上。低頭默默地看著路,不說話。
“大家從現(xiàn)在開始,就要擯除一切雜念,越是心里著急著出去的人,就越是出不去!”
身后的眾人又是一陣陣唏噓聲,不過很快便安靜了下來。卿默焉走到一塊巨大的石壁面前,石壁上有被寒風(fēng)暴雨襲擊的痕跡,上面還有一搭沒一搭地披著野獸的皮毛。
中間卻有一株閃著星火藍(lán)光的小花破來了堅硬的巖石。
卿默焉抬手,將那株花的藤脈捏斷,那花霎時間枯萎逝去,化作縷縷黑煙,爭相地鉆入石壁里。
卿默焉剛摘下來的藤脈似乎包裹著人的經(jīng)脈血管,汩汩的濃稠血漿順著巖石滴落了下來,卿默焉的整只手都染著腥臭的紅血,可她卻一點都不在意,隨手甩了甩。
周圍跟過來的弟子見那腐臭的污血差一點就甩到自己身上了,怕得連連后退,生怕自己被那鮮血擊中。
卿默焉只是低頭默默地一瞥,接著,她閉上雙眸,用那只沒有染過污穢東西白凈的手緊緊抓住了枚九枝稍涼的手。
那一刻,只感覺有源源不斷的暖流傳入心中,融化著冰山,似輕掠過湖面的飛鳥,小心翼翼地撩撥著心弦。
枚九枝的心中似有萬千只蝴蝶飛過青谷,有千百多枝春花在山腰間盛開閃耀,她第一次感覺卿默焉的手,那么柔軟卻又充滿力量,那么凈明卻又如此令人寬慰。
他們似乎在時空中穿梭了許久,等到在睜開眼,她們又回到了上庭。
只是眼前不再是金碧輝煌的萬神宮,而是在靈泉處,枚九枝睜開眼,眼前一片煙霧繚繞,似仙若幻,裊裊白霧。
偶爾還有幾朵花瓣落在自己的裙擺上,所落之處,都?xì)埩糁那逑悖钊巳滩蛔《嘈釒紫?,她身前有一股濃濃的竹香?/p>
她知道,是卿默焉的味道,那種味道,總是讓人感覺很舒服,很心悅,似乎身上的一切骯臟都被竹香所洗去。
在她面前,她就只是一個純粹靈動的小女孩。
日光散下了幾道金光,條條似金,縷縷如帛,不偏不倚落在了前面這個一身傲骨的女人身上。
枚九枝只覺得眼前有些模糊,她被景明照得有些頭暈,恍惚之間感覺青衣女子轉(zhuǎn)過身來,朝她溫柔笑笑。
那一刻,她好像知道為什么魔尊救她,知道魔尊為什么叫她活著,叫她不要那么早死去。
可能,就是在等這個可以驅(qū)散紅塵間一切硝煙的笑容吧。
“小九!”
“哥哥!”
枚九枝把眼光從卿默焉身上移開,看向大哥,大哥的眼里總是含著初晴的潭水,包攬著昨日星辰。
他用寬大的衣袖撫走了落在枚九枝肩上的塵埃,他和枚政朽雙雙向卿默焉拱手行禮:“多謝真師一路上對阿妹的照顧,不過魔界有令,命我與政朽前往九都郡鎮(zhèn)壓禍亂,九枝,就麻煩你照顧了?!闭f完便與他弟弟拂袖去了。
兩人都還沒反應(yīng)過來,雙雙在原地愣了幾秒,最后還是卿默焉開口道:“九枝,我們走吧。你哥哥叫我照顧好你,我可不能食言,對吧。不過你得跟我先回仙界?!泵毒胖]說話,只是機械地點點頭,跟乖雞仔一樣跟在卿默焉屁股后面。
她也覺得自己很奇怪,平時只與哥哥相處,沒想到自己卻那么聽這個剛認(rèn)識幾日女人的話。
一陣騰云駕霧后,仙界沐山。
這里沒有上庭般堂皇瑰麗,更沒有豪氣敞闊的萬神宮,這里只有幾只棲息在枝頭的鳳凰鳥。
花枝亂顫,沐花盛開,濃郁的仙氣彌漫著,讓人感覺很舒服,沒有絲毫地壓迫感。
枚九枝子到沐山便被周遭的景致吸住了,
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用手指頭摸摸沐花,閃閃的花粉落了一指頭,她又用手掌托起沐風(fēng)蝶,沐風(fēng)蝶翅膀撲騰幾下,星星駁駁的靈光掉落下來,在枚九枝的指尖交錯纏繞,映得她指尖好生細(xì)嫩。
一路上,仙風(fēng)徐來,把卿默焉的發(fā)帶吹落了,一襲烏發(fā)披身,仙氣傲然,她戴著的竹葉手串在微光下發(fā)著淡淡的綠光。
她就這樣看著枚九枝一件純真水靈的樣子,不忍開口打破此情此景,她耐心地告訴枚九枝她摘的是什么花,她往自己頭上戴的葉有什么療效。
竹心殿
“九枝,我們到了?!?/p>
“哇,卿默默,你這里好漂亮啊,這些都是用竹子雕的嗎?對啊,你好像很喜歡竹子哎?!薄斑@里好綠,好明亮啊,一點都不像魔界,整天都是灰蒙蒙一片?!?/p>
卿默焉笑笑道:“你喜歡就好,九枝,餓了嗎?餓了就先吃點東西,休息會兒?!?/p>
說話之間,枚九枝用手摸了摸空癟的肚子,“好想是有點餓啊?!彼椭^小說地說。
卿默焉覺得她可愛又好笑,“那好,你在這里坐一下,我叫人送點東西來吃,好不好?”說罷便到了一杯清茶,用茶托遞給枚九枝。
她總覺得她在哄小孩,沒錯,她確實在哄小孩。
不多時,一個端著粥的小姑娘走了進來,“你就是卿真師說的貴客吧,這蓮子粥是卿真師叫我給您送來的,小姐,您趁熱先吃吧。”
她說話的時候眉眼彎彎,眼里含笑,一看就是升活充滿了幸福的模樣。
卿默焉雖然覺得給她送粥的小姑娘活潑又親切,可本能反應(yīng)她還是不擅長與不熟悉的人交流。
她點點頭,不安的扣著手指,她舀起粥來,小心翼翼地品嘗起來,死死地憋了許久,最后還是蚊子一樣問了句:“卿默……默……她去哪里了?”
阿悅聽到后有些微怔,她從未聽過有那個人如此親昵地叫過真師,平時的真師對人都是冷冷淡淡,:“長老與她商議一些事情,應(yīng)當(dāng)很快就回來了,哦對了,你可以叫我阿悅?!?/p>
枚九枝鼓著腮幫子點點頭,乖乖吃粥,她嘴里念叨著,阿悅,阿悅,一聽就是個快樂的名字。
吃完了粥后,蒼白的嘴唇終于恢復(fù)了一絲血氣,她用手撐著腦袋,想剛剛自己看著壁畫看得太入迷了,連卿默焉什么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她在殿里百無聊賴地四處張望著,不一會兒,她又看到了燭臺旁放著一摞字畫。
那上面畫的是一名女子,可見那繪畫之人技藝高超,連女子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栩栩如生,畫中的女子笑容明艷,她一手捧著一本詩書,另一手搖著一把扇子,好不大家閨秀的模樣。
枚九枝看得入迷,她想用手撥開看下面的一副,可手還沒碰到畫,便快速地收了回來,她心里想著還是不要亂碰別人的東西吧。
不過她實在是太無聊了,她好奇那畫下面寫著什么,不過更好奇卿默焉與那長老聊了些什么,怎么那么久呢。
她悶悶地走出殿外,看到外面一片一片的竹林,還有一大簇沐花,竹樹野生的氣息混雜著泥土生腥的氣息鉆入鼻孔。
她吸了一口仙氣,把手背在身后,時不時伸手摘摘沐花的花瓣,抬頭看看朦朧的月色,她從未在魔界看過這般美好情景,這種為數(shù)不多且溫馨的景象她真的很想用心去記住它,再或許,以后就見不到了吧。
“九枝,我回來了?!?/p>
一個爽朗的聲音從前面?zhèn)鱽?,枚九枝的目光投向前方,一個青衣飄飄的女子大步流星地朝自己走來,她目光深邃,似乎把枚九枝融化在她的美眸里。
“你去哪里了?怎么這么久啊?我都快無聊死了?!?/p>
只有在卿默焉身前,她才會覺得安全又可靠,親切又自然。
“沒事,跟長老商議了些事而已……不過,長老說,人間的南方地帶最近不太平,所以……我想明天就下凡。那……九枝,你想和我一起去嗎?不過很危險。不去的話,就在這里等我,我很快回來的。”
枚九枝聽完兩只圓溜溜的眼睛一瞪,她興奮道:“去!當(dāng)然去!必須去啊!我在魔界哥哥和魔尊都不讓我到處亂走,總說這里危險,那里危險的,我快憋死了?!?/p>
卿默焉又被這個小女孩逗笑了,她點點頭:“九枝,我們回去吧,明天就早些出發(fā)?!?/p>
“好”枚九枝甜絲絲地回答。兩人借著月光返回了竹心殿,有風(fēng)聲作伴,有竹樹與舞,還有……微微加快的心跳和臉上的一抹紅暈相隨。
悄悄地,一只軟軟的指頭搭在了卿默焉的手腕上。
肌膚的碰觸
隨之而來的是一股暖流,帶著縷縷雪蓮花的清芬,有魔力一般,一次又一次沖擊著卿默焉心里的冰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