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子人聽得蘇大海的召喚后,全都跑到了離家不遠(yuǎn)的堰塘上。蘇青寧走近一看,嚴(yán)浩翔拿著魚網(wǎng)正在捕魚,他身邊的幾個木桶已經(jīng)放滿了大尾大尾的魚,旁邊的籮筐也鋪上油紙裝上了小尾的魚苗。
而就在他撈魚的間隙,堰塘里已經(jīng)有幾條魚正在無力地浮在水面上,里面翻著白肚皮,看樣子有些不行了。
蘇青寧果真有人下毒?
蘇青寧在來的路上就聽蘇大海跟蘇老三一行人說了。
他們在山林子那邊摘粽葉,摘好回來的時候就看到有一個人戴著草帽鬼鬼祟祟地在他們的堰塘附近打轉(zhuǎn)。
他開始以為是來偷魚的,便跟嚴(yán)浩翔躲在一旁看著,想等到他開始撈魚的時候再抓個現(xiàn)形,可那人卻并不是撈魚,而是在往堰塘里灑什么東西。
經(jīng)嚴(yán)浩翔提醒,蘇大海才意識到不對勁。
只是他們離得太遠(yuǎn),等他吆喝出聲那人被嚇得狂奔而去,他又急著救堰塘里的魚,一時之間竟讓那人逃了去。
蘇老三啊,魚死了,魚死了,快,快,老二老三快些拿網(wǎng)子來撈。
蘇老三開始看到蘇大海家的堰塘里有魚死了,心里就開始痛。
如今看到自家堰塘里的魚也浮起了十多尾,心頭更是疼得緊,一邊喊著一邊慌手慌腳的到處找魚網(wǎng)。
蘇二蘇三立刻加入其中,很快一窩人亂作一團,像煮沸的粥一般。
蘇青寧瞧了幾眼再看自家這邊,嚴(yán)浩翔在有條不紊地下網(wǎng)收網(wǎng),她爹則在一邊動作快速地?fù)祠~進桶子。
只不過魚著實太多了,眼見著四個木桶四個籮筐都裝滿了,再網(wǎng)上來的魚都沒地兒裝了。
蘇大海稀疏的眉頭皺到一起,臉上的悲苦之色漸重。
蘇青寧靈光一閃,大聲提醒道:
蘇青寧爹,咱們水田里還能再放些魚,不如把這些魚先倒到田里去,好歹能緩一緩。
蘇大海聞言愣了片刻,然后看了看不遠(yuǎn)處的那畝田,里面的水清幽幽的,新插的秧苗泛著青意,一片生機勃勃之色。
蘇大海好,好主意呀。
蘇大海立時就想通了,趕緊動手干起來。
一連把剛剛撈出來的魚全都倒到秧田里,還不忘提醒不遠(yuǎn)處堰塘里的蘇老三一行人用這個法子。
蘇老三等人聽見也有樣學(xué)樣,把被下了藥的堰塘清空,將魚分批下到秧田里。
一番緊急動作后,蘇大海與嚴(yán)浩翔清點了他們家的損失撫著胸口慶幸地道:
蘇青寧還好,咱們發(fā)現(xiàn)得及時,十一口堰塘只有兩口堰塘被下了毒,其他的還沒來得及,不然咱們只得一畝水田,這撈出來的魚可往哪兒擱。
蘇青寧告訴蘇大海一畝田里至多放四五百條魚最合適,多了不好。
只是這會兒魚太多,保守估計往那兒放了恐怕得有六百多條。
不過只放幾天,也無傷大雅,等到過幾天確定這些魚都沒事后就把多出來的魚全都運到縣城去賣了。
蘇青寧看了一圈,眼見著別的堰塘里好像也有魚浮上來了,可見那人下毒并沒有分是誰家的,而是無差別攻擊。
她提醒蘇大海應(yīng)當(dāng)趕緊通知里正,把人召集到一起商量對策,同時順便把稻田可以養(yǎng)魚的法子告訴他們。
蘇大海雖然不能起大作用,但眼下也能救救急。
蘇大海眼見著嚴(yán)浩翔一個人撈魚足矣,又有蘇青寧幫著嚴(yán)浩翔弄,他便放心地往里正家里跑。
同時蘇青寧想到現(xiàn)代最為重視的食品安全問題,追上去再三叮囑蘇大海一定要告訴大家不能馬上把這些中了毒的魚賣出去。
必須得養(yǎng)上好幾天,確定這些魚確實沒有問題之后才能拿出去賣。
蘇大海說他省得這個道理,他跟醉風(fēng)樓簽的是長期供應(yīng)的契約,不會自砸招牌。
蘇青寧放下心來。
雖然不能確定那人下在堰塘里的是什么毒,但是既然能夠把魚毒死,那說明對生物體是有害的。
他們中要是有人把魚賣到市場上去,被人買回家吃了,難保不會出事,所以從源頭上掐斷此事才是正理。
只不過蘇青寧此時打算得倒好,可是有時候有些事情卻并不能真的如她所愿,畢竟人心難測。
翌日凌晨,天色尚且暗沉,就有人挑了裝滿魚的擔(dān)子悄悄地摸出村去,想要趕在這些死魚僵化之前拿到集市上賣掉,以彌補這次危機帶來的損失。
而天亮之后蘇青寧和嚴(yán)浩翔則跟著蘇家族長和蘇大海一道去了里正家,就堰塘被下藥之事討個公道。
包學(xué)峰大海你們可來了,昨天下午幸好有你教的好辦法,我們家的魚才能保下來,不然三口堰塘的魚可不就全死絕了。
里正包文義的大兒子包學(xué)峰一看到蘇大海就立刻急吼吼的上前道謝。
蘇大海可不居功,張嘴就要告訴他們這個主意是自己家的閨女想出來的,可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包文義打斷了:
包文義那些魚都還活著嗎?
包文義自從昨日從蘇大海那里知道堰塘被下毒之后,一直在忙著召集村里的里甲和三大家族的族長開會,并沒有去堰塘里實際查看,故而此時不禁好奇起那些魚的命運來。
蘇大海活得好好的,我今日趕著一大早過來尋里正老爺可不就是想要告訴你們,要是還有別的村鄰的堰塘遭了難,也可以通知他們把魚趕緊撈出來暫時放到秧田里養(yǎng)著,等到毒素排干凈了再放回堰塘去。
包文義昨夜大都通知到了,有些住的遠(yuǎn)的堰塘也沒有遭難,今日咱們就來查查到底是誰人在背后使這缺德喪門子的手段。
包文義拍著桌案,白胖的臉上難掩憤怒。
有人竟然敢在他這里正頭上動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蘇義山那人專門挑的咱們的堰塘下手,依我看他們家肯定沒有堰塘,或者堰塘很少,賺不到賣魚的錢。
蘇義山人老可邏輯思維卻十分清晰,一句話就點出了其中關(guān)鍵。
一屋子的人都打起了精神分析起來,很快就在他們的群策群力之下大家得出一個大概的范圍。
村里沒有堰塘的人家只有三家,一家姓丁,一家姓包,一家姓蘇。
算是大包梁村三大家族中各家占了一位。
而這三家算是三大姓氏中條件最為差的,俱都是家中人口多條件不好,住著泥坯房,靠著一兩畝水田,每每都吃不飽飯,要讓家族中人救濟的所在。
包文義道:
包文義公平起見,依我看就把這三家里的男人們都喊過來,咱們一個個問問看。
蘇大海和嚴(yán)浩翔是見證人之一,他們親眼看到那人是個男人,穿著粗布短褂,只是戴的草帽包住了頭沒有看到真容。
不過身形高矮胖瘦卻是瞧了十成十,如果當(dāng)面對質(zhì)的話,有很大的可能把人認(rèn)出來。
所以包文義才有此提議。
大家都急于想要知道下毒之人是誰,故而都沒有反對。
大家心里都清楚,這個在堰塘里下毒的人一天沒有找出來,他們的魚不管是養(yǎng)在堰塘還是秧田就一天不安全。
就連現(xiàn)在他們出個門都是各家的族長安排了人輪流在堰塘邊守著的,就怕那人趁他們在里正家集會商量事情的時候又跑去下毒。
他們可承受不起再一次損失了。
包文義剛要派人出去叫人,蘇大海突然朝他走了過去,附耳悄悄地跟他說了幾句話。
包文義朝他豎了豎大拇指,蘇大海不好意思地搔搔后腦勺,一臉不自在地看向嚴(yán)浩翔。
這話其實是他讓他說的。
三家成年的男人很快便被叫了過來,蘇青寧躲在人群中悄悄地看了一眼。
蘇家那家人的當(dāng)家叫蘇義樹,跟他們家還在五服之內(nèi),認(rèn)真算起來,她得管他叫一聲堂爺爺。
蘇義樹家窮,主要原因是先前蘇義樹一心想走讀書人的路,不思種田理事,逼得家中老母賣田賣地供他。
可他偏偏沒有讀書的天賦,讀了三四十年,連個童生都沒有考中,到如今也只過了縣試,可家里賴以生存的田地卻只剩下了兩畝,一家十來口人辛辛苦苦一場,連口飽飯都吃不起。
他如今臨老了是又悔又恨,明明比蘇老三還小幾歲,可一張臉卻過早的蒼老了,不到五十歲的人看起來像七老八老的人。
蘇青寧仔細(xì)打量他們一家人,三個兒子三個孫子看起來全都是老實本分的人,不像能做出下毒之事的人。
而包家那家倒是出了名的破落戶,但這破落二字卻并非表現(xiàn)在品行上,而是家中條件。
他們與蘇、丁兩家的人口興旺不同,他們家只孤兒寡母兩人。
家中只得一分田,沒有地,兒子包大力是個力把式,生得五大三粗,在縣城做零工賣力氣,勉強能夠糊口。
他是從縣城被喊回來的,因為基本上都在縣城里做營生,所以應(yīng)當(dāng)沒有作案時間和機會。
于是這三家人中便剩下了蘇青寧最為熟悉的丁家最有嫌疑。
蘇青寧從十二個丁家人里面一眼就看到了丁文山。
他穿著一身灰撲撲洗得發(fā)白的儒衫,站得筆直,臉上帶著讀書人的自傲。
蘇青寧不屑地扯了扯嘴角,這廝在人前倒總是自持身份,兀自端著,可誰知在背后卻是一肚子的男盜女娼,鉤搭壞水。
蘇青寧事情想必你們也知道了,就不用我再多說了吧,我只講一句,事情要是你們其中誰做的,自己站出來,本著咱們是一個村的情分,我們可以暫時不報官
蘇青寧只要你保證把咱們的損失補上,然后下回不再犯,我們都從輕處治。
包大力“什么事情呀?
包大力剛從縣城里回來,路上去請他的人只說里正找他,別的啥也沒有說起過,此時聽得里正的話他滿頭霧水。
包文義裝什么糊涂,什么事情自己心里知道。
包文義瞪了他一眼,嚇得包大力立時給塌了肩膀再不敢言語,他誰都不怕就最怕這個堂祖父。
而此時丁家有一人突然大叫:
萬能龍?zhí)?/a>里正老爺,不是我,不是我們,我們沒有在堰塘里下毒。
包文義哦,丁文柱,是嗎,你沒有下毒,那你下的是什么
”包文義冷冷地盯著開口的丁家人。
萬能龍?zhí)?/a>我,我沒有,我什么都沒有下,我壓根不知道這事。
丁文柱瑟縮著身子擺著手否認(rèn)。
包文義胡說八道,有人告訴我他猜到下毒之人就在你們?nèi)胰酥?,讓我派人去請你們的時候一定不能告訴你們是什么事
包文義如果你們沒有做的話就應(yīng)該跟包大力一樣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包文義畢竟堰塘出事的事情我們一直都沒有聲張,目前只有被下毒的人家和下毒之人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蘇青寧聽著包文義異??隙ǖ脑?,略帶著幾分驚訝地看向嚴(yán)浩翔。
先前他爹跟包文義出主意的時候她全程都看在眼里,知道那話并不是她爹想出來的,而是嚴(yán)浩翔悄悄跟他念叨的。
他好厲害的算計,這群人跟他比差遠(yuǎ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