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氏捧著心痛了半晌之后,確定蘇老三此時是不會關(guān)心她了,忍著心中恨意看向蘇老三。他已經(jīng)在蘇大海和蘇青寧的勸說下穿上了羊羔皮襖子,還真別說,這件衣裳一上身,蘇老三這個大半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泥腿子竟然有了一種不一樣的氣質(zhì)。
整個人身材挺拔了,背影都變得高大起來。
錢氏越看越眼熱,可她心里卻清楚,這次肯定是沒有她的份了,而且她突然想明白了一件很可悲事情,她想要穿上好衣裳吃上好糕點,就得巴著大房來。
至少憑著她親生的那三個兒子和一個女兒短時間之內(nèi)是不可能給她置辦上一套像樣的行頭了。
錢氏也是真難得,明明心里還對蘇大海一家人意見大得很,但轉(zhuǎn)頭來卻立馬笑得和藹可親,一口一個大海喊得蘇青寧聽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蘇大海也算是對他后母的脾性有些了解,看她開始還不停的煽風(fēng)點火,唯恐天下不亂,這會兒卻轉(zhuǎn)了性子,想必她定是有想法了。
蘇老三當(dāng)家的,你這皮襖子可真好看,暖和嗎?
錢氏挨近蘇老三,暗示他是不是也給她弄一套。
就算沒有皮襖子,給她弄套新的厚棉衣也好,她剛剛瞄到筐子里的包袱皮露出了一個角,里面有好幾套好看的衣衫了。
心里暗道別看蘇大海長得愣頭愣腦的,卻真是一個舍得花錢的主兒。
蘇老三一身羊皮襖子上身,心里那叫一個高興,就這一身除了村里的里正和族長,他可是頭一份了。
眼看著馬上就是冬至節(jié)祭祖,他穿上這身到時候往祠堂一站,保管讓族人們羨慕死。
蘇老三越想越飄,哪里還記得剛開始責(zé)罵蘇大海的事,就連錢氏在一旁不停地暗示他給她要件好衣裳的事情也沒能顧得上。
錢氏惹了一肚子氣,只好把注意力放到蘇大海送他們的冬至節(jié)禮上。
看到里面有四樣醉風(fēng)樓的招牌糕點,心里順了一下,想到蘇大海每次送成人從來都只送一件,怕不是在故意氣她。
想到這里,錢氏心中恨意涌出,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故意道:
蘇老三這些醉風(fēng)樓的糕點倒是不錯,你爹不愛吃甜食,每回都讓給我吃。還有這衣料子,送得真好細棉布的,托大海的福我都穿上細棉布做的衣衫了。
錢氏指著自己身上的青色外衫。
蘇青寧翻了翻眼皮,她在挑選布料的時候已經(jīng)盡量選適合蘇老三的顏色了,可沒想到錢氏居然一點兒也不在意地拿來裁成衣衫穿了。
還真別說錢氏為人雖然不咋地,但是她的針線活兒做得倒是不錯,用青色布料做成衣衫后在上面繡上幾朵小花兒,竟然有了青色葉子配紅花的效果,穿在她身上一點兒也不顯得突兀。
沒辦法,只要蘇老三一日沒死,蘇大海就得往蘇家老宅送禮,錢氏就會一直跟著享用他們送上的東西。
蘇青寧想著心塞,哎,這年頭好人有沒有好報她不知道,但是惡人肯定暫時還沒有惡報。
看到蘇青寧臉色變了變,雖然不明顯,但錢氏也算是高興了暗道:
蘇老三哼,賤丫頭,我收拾不了你還不能氣氣你嗎?
蘇青寧也不是好惹的,順了順心氣兒故意道:
蘇青寧祖父,您老要是穿著舒服,待到過年我爹又再給您買雙羊皮靴子。
蘇老三一聽笑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高興地直接穿著羊皮襖子回去了。
到家后錢氏一屁股坐在炕沿上,老大不高興時不時地在蘇老三面前嘀咕說蘇大海壓根沒把她放在眼里,但凡往老宅送個什么東西從來都沒有她的份。
蘇大海自從分家后已經(jīng)往老宅送過三次節(jié)禮了,她為了維護在蘇老三面前仁慈和靄的繼母形象倒還是第一次在蘇大海面前抱怨。
說得蘇大海一臉訝然地看著她
蘇老三這不是送了兩匹布嗎,你自來針線功夫好,自己想怎么縫還不是隨你。
錢氏可是你都有這么好的袍子穿,我這才……我瞧了都只是厚棉布。
兩相一對比,她才哪到哪。
蘇老三眼睛一瞪虎著臉道:
蘇老三錢家的,這可是羊羔皮襖子,二兩銀子一件,你還想要幾件,你真當(dāng)大海家的銀錢是大風(fēng)刮來的,你是沒看到他手上的老繭比我的還厚
蘇老三送你兩匹厚棉布你都還不知足,你想想昨年你身上穿的衣衫是什么料子做的?
蘇老三別說去年了,以前年年都是粗布料子搭柳絮,偶爾有件縫棉花的都是奢侈了。
蘇老三今年搭著蘇大海用上了細棉布衣料,還不滿足?
蘇老三這會兒心中的歡喜被沖淡了一些,心也明眼也亮了,倒是把蘇大海的好都給想起來了,所以難得地為他說了兩句好話。
錢氏氣急,抹了一把眼淚沒再開口說話,熟知蘇老三性格的她很清楚,此時他的偏心眼病暫時被蘇大海的二兩皮襖給治好了,她再怎么詆毀蘇大海也無濟于事了。
錢氏的心氣兒不順,她從前以為把蘇大海一家人分出去她就能完全擺脫他那死鬼老娘的陰影,可沒想到自從把大房分出去之后她他們家一直在走好運,賺了銀錢,修了房子,得了莊子,還開了鋪子……
錢氏啊……
不能再想了,再想她的心口又要開始疼起來了。
蘇大海把節(jié)禮分別送到蘇家老宅和族長家后回來抓耳撓腮地想不通。
蘇大海咱們家開鋪子的事情誰也沒有告訴,爹和那一位怎么就知道了
”這么快就上門興師問罪了。
蘇青寧早就在蘇老三在院子里責(zé)罵蘇大海時就已經(jīng)想通了。
蘇青寧往日都沒事,今日搭了族長爺爺家的二嬸子就偏偏惹出事端來了。
所以是誰說出去的就很明顯了,而且蘇青寧很肯定是蘇綠寧在其中主導(dǎo)的,她是整個蘇氏家族中最有心機的人。
蘇青寧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同時暗示蘇大海和劉氏以后跟蘇綠寧一家人來往的時候小心著她,還告訴他們就連上次錢氏上門來替丁文山提親的事情很有可能也是她在背后慫恿的。
蘇大海似信非信,在他眼中蘇綠寧可就是一個比自家閨女還要小上一歲的丫頭了,她怎么能做這么些事情。
而且是好事不做做壞事!
劉氏卻是信的:
劉氏鋪子開了這么些天了老宅那邊都沒人知道,今天卻突然找上門來了,我看就是她們母女倆。
劉氏平日里雖不愛說話,但在一旁看到的了解到的卻也不少。
知道黃氏母女倆的確是能做出這種事的人。
蘇青寧爹娘,開鋪子這事兒咱們也沒錯,當(dāng)時不想聲張不過是沒有由頭提起,如今他們知道了也好
蘇青寧反正我們一家人行得正坐得端,掙得都是辛苦錢又沒虧欠任何人,犯不著小心翼翼地。
蘇大海理是這個理兒,可這村子里的事,唉,不說了,船到橋頭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吧。只這回的事在你爺那兒可還沒過了,他只是被皮襖子哄高興了,一時半會兒沒記起來,可等過了這興頭指不定什么時候又會被那一位吹的枕頭風(fēng)找上門來。
這么多年蘇大海早就看穿了他爹的習(xí)性。
氣性大來得快去得快,但還帶反復(fù)發(fā)作的,除非一次性給他壓下來。
蘇青寧湊上去小聲道:
蘇青寧那我爺他有沒有害怕的人?
蘇青寧本想問有誰能夠治住他。
蘇大海族長大伯。
蘇大海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蘇大海不過這是我們的家事,而且老子教訓(xùn)兒子天經(jīng)地義,只要沒有違背族規(guī)族長大伯輕易是不會管的。
族長雖然看他可憐多疼他幾分,但是他們兩家早就分家了,每家都有每家的規(guī)矩,他也不好總是插手兄弟家的事。
蘇青寧那除了族長爺爺呢?
蘇青寧眨眨眼睛。
蘇大海想了想似乎有想法了,但是很快就又壓了回去搖了搖頭不想說。
蘇青寧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
蘇大海爹,你就告訴我吧,咱們又沒做錯事不能總是被爺罵上門來吧,別到時候把福氣都給咱們罵跑了。
蘇大海臉漲得通紅吭吭哧哧地道:
蘇青寧你大舅公。
所謂娘舅為大,蘇老三向來都對自己的大舅子有些犯怵。
尤其他從原配嫡妻死后不久就急著娶了錢氏,還不疼惜原配留給他的一兒一女,縱容著繼母薄待他們兄妹倆,這就讓他越發(fā)在大舅子面前直不起腰桿來。
蘇青寧眼睛亮閃閃地
蘇青寧爹,我想大舅公了,你去接他到咱們家里來認(rèn)認(rèn)門吧。
蘇大海先是一愣,繼而明白了什么,臉上更紅了。
他接自己的舅舅來對付自己的親爹,這樣真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