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真源正說得帶勁,突然見著蘇青寧就發(fā)脾氣了,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站起來,不知道接下來是該說還是不該說。
蘇青寧你繼續(xù)說。
蘇青寧看嚇到了他,緩和了臉色緩聲誘導(dǎo)他。
張真源倒是在說,但邊說心里邊在不停地打鼓。
他怕再不小心說錯一句話,蘇青寧又要發(fā)脾氣。
在來之前,他可不知道蘇青寧的脾氣居然這么怪,一言不合就拍桌子發(fā)脾氣,把他都嚇著了。
強行忍著氣聽完,蘇青寧這才算是完全聽明白了。
也同時知道了為什么先前蘇大海和劉氏感慨元宵佳節(jié)后來他們家提親的人少了。
那是因為有人在外面放了不利于她名聲的流言,眾口鑠金,流言猛于虎。
經(jīng)此一傳,大家便都知道她品行不端,為保險起見都不愿意再上門來提親了。
倒只有張真源還堅持不懈地上門來。
蘇青寧側(cè)頭看他,難怪她剛一看見張真源的時候就覺得今日的他跟從前不一樣。
身上散發(fā)著一種十分自得十分得意的神情,好像將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手了。
她當(dāng)時沒品出來,現(xiàn)在總算是明白了。
恐怕他知道她的名聲被人敗壞了,覺得提親的人沒有了,他成了唯一的那一個。
他們家為著她的名聲著想,就只剩下了同意了與他的親事一條路,所以他覺得他這番走動已經(jīng)十拿九穩(wěn)了。
蘇青寧心里冷笑,張真源真要是遇上別人家的女兒,恐怕還真就將他的話聽進去了。
不過很遺憾他遇上的是她。
她要是那么好說話的話早就已經(jīng)不在這里了,也沒有辦法以一個女子之身置下這片大產(chǎn)業(yè)了。
想清楚這茬,蘇青寧淡淡地道:
蘇青寧這是謠言!
張真源看蘇青寧的表情有些不耐,暗道失策,失策了。
他就不該以常理來揣度她的心思。
還以為能夠憑借丁文山用的那招來達到自己的目的了,沒想到人家根本不在乎。
也是,她如果是一個過于顧忌禮法的女子,她就不會攢下這么多些家業(yè)了。
張真源是,是,我也知道是謠言,只是謠言猛于虎,我想著蘇小姐恐怕需要辟辟謠,這才自作主張來此通報于你。
蘇青寧多謝,我現(xiàn)在曉得了,慢走不送。
蘇青寧冷冷地回道。
她看出張真源是個跟丁文山其實差不多的人,他就是個偽君子,明明心里想得的全是自己,卻偏偏裝出一副別人著想的模樣,指著誰傻不成?
反正她已經(jīng)看清楚他的德性,蘇青寧便徹底失去了和他高談闊論下去的心思,一再送客,張真源的屁股坐得直發(fā)燙,終于坐不下去了,他起身拱手很是不舍地道:
張真源對不起,蘇小姐,這次是我行事不周,可我真是一片好心,我沒有壞心眼的。
他本意其實不是那個意思,哎,但是人家心里并不那么想,惹惱了佳人,他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
嗨,怪他,都怪他,千不該萬不該仗著自己在縣學(xué)里聽到的只言片語就自以為是地跑到這里來,以為他終于等到了最合適的時機,可以達成目標(biāo)了。
沒想到這一下子就把先前所有的努力全都斷送了。
張真源失魂落魄地離開葡萄莊,一路上懊悔得腸子都要青了。
以至于迎面遇上了自己的同窗也來不及招呼,只是低著頭,兀自傷心著。
只是他看不見來人,來人卻一直在死死地盯著他,見他像丟了魂魄一樣目不斜視地走過,叫住了他:
丁文山嗨,真源兄,你啷個從他們屋里出來?
張真源聞聲望去,一眼看到了丁文山,他想到自己剛剛才在蘇青寧面前提過他的名字,只一提,就見她的臉色以可見的速度變幻了。
他看見他也沒有了好聲氣,草草拱手打了聲招呼:
張真源丁兄。
丁文山真源兄,這是要回切嗎?難得來我們村頭,來,到我屋頭切喝一杯,我剛得了一本好書,里面有好多寫文時可以用的經(jīng)典,要不要切看看?
丁文山誘引著。
張真源愛書如命,只偏偏家中條件不濟,窮困潦倒的他實在是買不起昂貴的書,所以他們家并沒有什么藏書。
更多的時候都是他在縣學(xué)書房里借著先生的藏書看,要么就是去書店里抄書時借幾本看看。
但這樣的讀書量相比考試做文章時根本不夠,先生甚至直接斷言,他要是不多多拓展各方面的書籍,鄉(xiāng)試他可參加,但中舉卻要與他無緣。
而丁文山與他卻不一樣。
在縣學(xué)里,說起來他家跟丁文山的條件差不多,但人家就是不一樣,憑借著他俊秀的外表,他總是時不時地能搞到幾本他只聽說過卻從未見過的書籍。
所以一聽丁文山有書,張真源盡管心里頭不好受,但依然忍下應(yīng)了,嘴里還會說客氣話:
張真源那就有勞丁兄了。
丁文山家里這一年來跟著蘇青寧一家子賣葡萄,賣柿子,做魔方,很是掙了些錢。
之前那破茅草房已經(jīng)修成了磚瓦房。
只是雖然不如別人家的高墻開間那么氣派,但嶄新的夸頭和墻瓦讓人看著也頗為新奇。
張真源不用問,抬眼看看四周,入目所見都是這般的房子,他還記得兩年前他來過大包梁村,那時候這一片的土泥巴茅草屋還挺多,這回卻全都沒了。
可見他們都搭著蘇青寧一家人享了不少福。
可惜了了,他們松柏村的卻沒有這個好機會,他原本還可以有機會可以跟她定親的,現(xiàn)在卻更慘了,這條路被早早地斷開了,他心里郁郁的難受。
丁文山拿出他所說的好書來招呼張真源看。
還讓他家妹妹丁小妹擺上米酒,炒了兩個小菜,二人就著屋子里的小炕桌邊看邊吃邊喝邊聊起來。
酒一下喉,兩人的話都多了起來。
張真源不勝酒力,被丁文山三兩句話就把他去葡萄莊的來意套了出來。
但同時他也聽出來蘇青寧徹底地拒絕了他,聽到這話,丁文山并不意外。
蘇青寧是什么樣的人,沒有人能比他更清楚,相處短短一年間,他在她手下可吃了不少虧。
前兩天聽說,與他們同在縣學(xué)里讀書的趙家公子在元宵佳節(jié)夜里自己走路摔了。
別人都信了,讓他小心點走路,但卻被他拿酒菜把實話套了出來。
他哪里是自己摔的,分明就是讓蘇青寧給揍的。
那樣厲害一個女人,張真源這般有點小心思卻還不夠聰明的人如何是她的對手?
丁文山天涯何處無芳草,不必單戀一支花。
丁文山一邊舉杯一邊小聲地勸說。
張真源被灌了幾杯后徹底地醉了,要哭不哭地說他家里其實也有幾個當(dāng)?shù)氐膯T外找媒人上門來,開出的條件十分豐厚,但他就是一個都看不上,偏偏就是喜歡那蘇家小姐。
丁文山嘿,那蘇青寧長得好,家里條件也好,關(guān)鍵想法又多還聰明,這村里的年輕小伙誰不喜歡,可她眼界兒高噻,我們這些她沒一個看得上的……
張真源就是,就是,看不上,看不上,可也不要那樣侮辱我吧……
張真源邊說邊傷心地嚎叫。
丁文山便又好聲好氣地勸著。
于是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叫嚷了半晌,直到以張真源趴倒在桌案上為止。
丁文山起身拍拍身上的花生殼,朝屋里縮頭縮腦的丁小妹招招手:
丁文山小妹出來。
丁小妹同樣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的藍色粗布衣衫扭扭捏捏地出來,手腳麻溜地撿了炕桌上的酒杯和碗盤。
再回來時,張真源已經(jīng)被她親哥丁文山扶到她的小廂房里去了。
窄窄的房間里擺著一張由六塊木板拼接而成的小床,床上鋪著褪了色的大花被,張真源呈大字形被扔在上面。
丁文山朝丁小妹點點頭,起身走出去。
丁小妹連忙上前追著他抓住他的手腕。
丁小妹二哥,你不要走,不要走。我,我怕。
丁文山怕啥子,不怕啊,你想想,你上次被那強人欺負了,要是不……不這樣,你以后可怎么嫁人,可咋個辦。
丁文山皺緊眉頭,按住丁小妹不停地勸。
反正說來說去,他也是一片好心,想要給她尋個好婆家,現(xiàn)下就是大好的機會。
利用張真源心情抑郁酒醉,等他醒來就說他是趁著酒興亂來,強了丁小妹,接下來的事情就是水到渠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