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閣是醉風(fēng)樓里最大的一個雅間,四扇隔扇大門全部打開時,可以看見里面鋪陳著一張大大的牡丹撒花大地毯,方幾六張,兩兩相對,此時已經(jīng)滿坐。六個女子姿容姝麗,其中五個衣著考究,皆是綢緞繡花長裙,唯蘇綠寧一人穿了一身自認(rèn)為已經(jīng)很好的細(xì)棉布長裙坐在最尾巴處的長案幾上。
平日里在村上,她一向以村花自居,自認(rèn)為全村上下沒有一個人能夠比得上她的長相的。
可跟她們坐一處一比,差距一下子就體現(xiàn)出來了。
她的長相或許并不比她們其中任何一個人差,但衣著打扮卻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老話說的人靠衣裝佛靠金裝,綜合一比,她完全不是她們的對手。
劉玉如你們,你們怎么在這里誰讓你們進(jìn)來的?
劉家小姐劉玉如是最先進(jìn)來的,她坐在上首,看著面前的五個女子,率先發(fā)問。
方小愛我還想問你了,我跟人約在這里,你咋個會在?
方家小姐方小愛也表示看不懂了,她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便看向了她對面那人,細(xì)長的手指一指,不客氣的話從紅唇中溢出:
方小愛還有你,你不是街頭賣豆腐那個白寡婦嗎,你咋個會在這里,哪個喊你進(jìn)來的?
六個人面面相覷,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劉玉如失去耐心了,她氣勢洶洶地讓貼身丫環(huán)叫過董掌柜,她倒要問問,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董掌柜哪里知道那么多,他只管收錢迎客,誰來誰往都是客,他總不能把人往外推。
但說到是因為沒有多余的雅間而把她們都往一處領(lǐng)的事,董掌柜表示冤枉。
萬能龍?zhí)?/a>天可憐見,這會子才是辰時初刻,該出來吃飯喝茶的都還莫的出來,二樓十個雅間,目前就只有牡丹閣和旁邊的玉蘭閣有人
萬能龍?zhí)?/a>各位小姐要是不喜歡這兒,我現(xiàn)在立馬給你們換一間,一人一間也免得相互打擾如何?
董掌柜被六道目光打量著,他經(jīng)的事情再多,也沒見過這般情景,任憑他想破腦袋也想不通這其中到底是個什么意思,他只能出面打圓場,好平息這場無妄之災(zāi)。
方小愛好,你現(xiàn)在馬上給她們一人安排一間,讓她們都走,免得打擾了我吃茶。
方小愛脾氣最大,張口就是趕人。
劉玉如憑啥子,我先來的,要走你們五個走,我才不得走。
劉玉如也不是個好相處的。
她跟方小愛家里同樣都是賣綢緞布的,所以有時候家中經(jīng)常會發(fā)生搶生意搶客源的事,故而她們兩家彼此都看不順眼。
別說硬湊在一起了,就連平日里偶爾碰上了,都能爆發(fā)一場大戰(zhàn)。
現(xiàn)在更是誰都不肯讓誰。
董掌柜一見這場景直嘆氣,得,這還沒說上兩句了,就吵起來了,他捏捏手指,心里那叫一個郁悶。
哎,今日這場景看著就覺得不對勁。
這約她們的人到底是誰啊,怎么就把這些姑奶奶給湊到一起了?
里面吵得正兇,董掌柜朝外面看了看,整個二樓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多余的人。
他這才松了一口氣,沒有客人就好,不然就要被她們嚇跑了。
不過他不由好奇那個包下牡丹閣將她們聚在一起的人到底是誰,他又意欲何為?
正好奇著,樓梯上有一個灰白色的身影一搖一晃地走上來。
他看了一眼站在門邊的董掌柜,客氣地跟他打了一聲招呼。
董掌柜看生意上門了,連忙熱情地上去招呼著
。
萬能龍?zhí)?/a>丁相公,今兒個是來一壺碧螺春還是喝點花茶?
丁文山我就來一壺……哎,你們,你們怎么在這,不是,我,我還有事先不喝了,改日再來。
事情就發(fā)生在短短一瞬,丁文山的臉色連連變幻。
從一開始上樓時的志得意滿,到董掌柜招呼他時的溫文有禮,再到看到那個名義上跟他有約的方小愛時的驚喜,然后到看到所有他勾搭過的未婚姑娘的驚嚇。
他的心完全慌了,他失去了章法。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他滿腦門子的官司,已經(jīng)被嚇得不輕。
方小愛丁郎,你約了我過來,為何要走?
方小愛是其中膽子最大,最驕縱的,她才不管別人怎么想,反正丁文山答應(yīng)過要娶她。
只是以前他總說他還只考了一個秀才,自覺沒有臉面娶她一個富家千金,想要等到他考中舉人,再行提親。
她便一直乖巧地等著他,不肯跟任何人議親。
但那是從前,這回既然被人看到了,那她也沒有什么可隱瞞的了。
而且她也不笨,身邊其他五個姑娘看著丁文山的眼神里都有著與她極為相似的神情,她感覺到了不對勁,所以先下手為強(qiáng),一口把兩人的關(guān)系定下來。
劉玉如什么,丁郎,你不是約的我嗎
”劉玉如也坐不住了。
白寡婦文山,你……我以為是我。
白寡婦年方二十,膚白身嬌,但她與丁文山有染,已屬失節(jié),她畢竟不敢跟其他未婚姑娘那般明目張膽,只張了張嘴,半句話都不敢說完,便低下頭兀自抹著眼淚。
白寡婦秀才哥哥,你,你,她們都是你約來的嗎,你,你為什么要這樣做,你到底還有幾個?
“撲哧”隔間湊在木質(zhì)墻壁上偷聽的蘇青寧忍不住笑出了聲。
蘇綠寧這話讓她想起了一首老歌:你究竟有幾個好妹妹,為何每個妹妹都那么憔悴……
同時也想到了另一個出軌劈腿的渣男,那優(yōu)秀的時間管理,簡直令人咋舌。
丁文山我,不是這樣的,你們聽我說……
丁文山被六個長相漂亮嬌媚的女子圍著,臉頰漲得通紅,腦子里在急劇地轉(zhuǎn)動著,思考著,他該怎么辦,誰來告訴他,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怎么辦?
他心急如焚,除此之外想的最多的是到底是誰在整他。
他很清楚,自己沒有約過她們六個人中的任何一個,反而他還是接到方小愛的親筆信才過來的。
她說他馬上就要趕秋闈,要給他一些細(xì)軟打點,他見財心喜,再加上被方小愛的美艷所迷,忍不住摸了過來。
誰知會發(fā)生這樣的事。
是誰,是誰干的?
他焦急地四處看著,可此處的董掌柜見勢不妙,趁他們亂成一片的時候已經(jīng)悄悄地溜了出去,而且還十分好心地替他們把門關(guān)上了。
見此處再沒有外人,丁文山略微松了一口氣。
這就好,這就好,這就說明此事傳揚(yáng)不出去,至少他在縣城里的名聲還在。
至于其他的事情再說吧!
他看了看在場的六個人,心里把她們的家世、脾氣都過了一遍,然后便想出了一個辦法。
方小愛丁郎,這到底是咋個回事,你快給我說清楚。
方小愛氣鼓鼓地瞪著丁文山,著急地等待著他的回答。
丁文山一副誠懇地樣子湊上前去,張口就道:
丁文山方小姐,你聽我說……啊,啊,我,我……
只沒說幾個字,他便大叫一聲躺倒在地。
方小愛啊,丁郎,丁郎,你咋個了,你咋個了?
方小愛嚇了一跳,臉色慘白慘白的。
白寡婦文山,你怎么呢?
白寡婦也嚇著了,蹲下身跟方小愛一起扶著丁文山。
蘇綠寧那個,啥,我先走了。
蘇綠寧一見情況不對,連忙悄悄地退出去溜了。
其他幾個人也是驚慌失措地用帕子捂著臉悄悄地跑了。
剛剛還熱鬧非凡的牡丹閣一下子安靜了,只剩下方小愛和白寡婦兩個人扶著丁文山。
白寡婦白寡婦,你,你愣著干什么,快,快去請大夫。
方小愛看到大家都跑了后突然間反應(yīng)過來,想要招呼自己的小丫環(huán)出去請大夫。
但才想起來,為著跟丁文山悄悄幽會,她剛剛把她丟在樓下了并沒有帶上來,她只能喚起白寡婦來。
白寡婦看了一眼盛氣凌人的方小愛,又看了一眼清秀俊俏的丁文山。
她咬咬牙不甘心地站起身來往外跑。
白寡婦“咚咚咚”的腳步聲剛遠(yuǎn)去,丁文山就到好處地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