墳前的一些祭品應該是去年留下的,丁程鑫將這些東西清掃干凈,換上了新的。
丁程鑫母妃,我來看您了。
柳凝歌蹲下身,用帕子擦拭著墓碑。
按照身份,她應該跟著喚一聲母妃或者婆婆,但自己和丁程鑫之間的關(guān)系著實有點尷尬,這兩個稱謂并不合適。
丁程鑫這兩年兒臣過得很好,雖然身體孱弱,但不必再去邊關(guān)征戰(zhàn),您可以安心了。
丁程鑫父皇看著蒼老了許多,太醫(yī)說他處理政務耗損太多,再這么下去恐怕不太好。
丁程鑫不過兒臣希望父皇能夠活的久一些,這樣也省得去九泉之下叨擾您,您一定是很不愿意見到父皇的。
“……”
丁程鑫絮絮叨叨說著,柳凝歌從未見過他這副模樣,完全沒了平日里的清冷孤傲,仿佛變成了一個依偎在母親身邊尋求溫暖的孩子。
紙錢被點燃,被風吹起在空中打了個圈,仿佛棺槨中沉睡著的女人在無聲的回應。
直至傍晚,兩人才坐上馬車朝王府而去。
丁程鑫眼尾微微泛著紅,再加上這副孱弱的謫仙面容,莫名讓人有種想要蹂躪的沖動。
柳凝歌你還好么?
丁程鑫嗯。
丁王直視著面前的女子,嘴角難得掀起了弧度,
丁程鑫今日謝謝你。
柳凝歌被這一抹笑晃了眼,不自然的輕咳了一聲:
柳凝歌沒什么好謝的,我也沒做什么。
馬車外叫賣聲不絕于耳,掀起車簾瞧去,只見街市上人潮涌動,兩邊的貨架上琳瑯滿目。
丁程鑫想去逛集市么?
丁王忽的問了一句。
柳凝歌挺想的,我還沒見過這么熱鬧的場面。
丁程鑫那先回府換身衣衫,本王陪你一起。
柳凝歌你確定可以么?
這男人剛?cè)ゼ腊葸^母親,心情應該很差。
丁程鑫可以。
母妃已離世數(shù)年,即便再難過,經(jīng)過這么久的歲月也該淡去了。
人想要活下去,總得往前看。
柳凝歌那行,咱們回府。
柳凝歌回院子換了身鮮亮些的衣裙,丁王也換下了祭拜時的素衣,兩人再次踏出府邸,眼里映入的是一片喧鬧的人間煙火。
丁程鑫腿腳不便,人多拄拐杖也不合適,索性坐了輪椅。柳凝歌一邊推著他,一邊欣賞各色各樣的花燈,買了不少新奇的小玩意兒。
萬能龍?zhí)?/a>要說那丁王殿下,第一次領(lǐng)兵出征就大勝而歸,打得蠻人屁滾尿流,足足損失了二十萬大軍!
不遠處有人在說書,主角還是丁程鑫。
柳凝歌頓時來了興趣,推著男人湊到了人堆里看熱鬧。
高臺上,一位蓄著山羊胡子的老者正說的眉飛色舞,口沫四濺,
萬能龍?zhí)?/a>你們知道蠻人有多厲害么?身高足足有八尺,皮膚猶如鋼鐵鑄成,刀槍都很難劃破!
臺下人驚呼不已。
萬能龍?zhí)?/a>刀槍不入,那豈不成妖怪了?
萬能龍?zhí)?/a>就是,你一定是吹牛,要真的這么厲害,丁王殿下怎么可能打得過。
萬能龍?zhí)?/a>要不怎么說丁王是咱們大梁的戰(zhàn)神,就算是這么兇悍的蠻人,也能斬于馬下,打得對方哭爹喊娘。
“……”
柳凝歌聽的直翻白眼。
這說書人真能扯淡!偏偏還說的這么一本正經(jīng),哄小孩子還差不多。
作為被吹捧的主角,丁程鑫也有些聽不下去,
丁程鑫走吧。
柳凝歌嗯。
她正要推著男人去其它地方逛逛,身后驀的傳來了一道嘲笑聲。
萬能龍?zhí)?/a>從前再厲害又有什么用,現(xiàn)在成了個瘸腿病秧子,別說守衛(wèi)大梁邊境,就連多活幾年都成問題。
萬能龍?zhí)?/a>可不是么,就見不得你們這樣吹噓丁王,什么戰(zhàn)神,不過是個沉迷女色的廢物罷了。
萬能龍?zhí)?/a>哈哈哈……
柳凝歌腳步陡然停住,扭頭望去,那幾個高談闊論的男人穿著華貴,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公子。
她心底無端涌現(xiàn)出了一股怒火,恨不得沖上去將這幾人撕碎。
丁程鑫走吧。
丁程鑫似乎早就習慣了這些辱罵的言辭,表現(xiàn)的一如既往的平靜。
柳凝歌王爺不生氣?
丁程鑫沒什么可生氣的。
和這種人計較,無疑是自降身份,并不值得。
柳凝歌凝視著他的臉,心頭彌漫出了一種名為憐憫的感覺。
明明為家國拋頭顱灑熱血才換來這一身的病痛,竟反被這群酒囊飯袋拿來嘲笑,這未免太殘忍了。
丁程鑫不是說要買花燈么?前面有,走吧。
柳凝歌側(cè)過臉,將那幾人的樣貌深深烙印在了腦海里,隨后推著丁程鑫離開了這處是非之地。
原本出門參加燈會是為了放松心情,可經(jīng)過這么一鬧,一點興致都沒了。
兩人一起回了府,路上彼此都沉默著,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奔走了一整日,丁程鑫頗為疲憊,躺下后沒多久就睡了過去,柳凝歌睡在床榻內(nèi)側(cè),視線始終停留在男人的臉上,若有所思。
翌日——
柳凝歌繪制了幾幅畫像,喚來左航詢問了一番。
柳凝歌你認得這兩人是誰么?
左航看了一眼,不屑道:
左航認得,他們是呂尚書的兒子。
柳凝歌這二人和王爺有仇怨?
左航算是吧,他們仗著呂尚書的勢力作威作福,暗地里糟蹋了不少良家女子。王爺當年從邊關(guān)大勝歸來,得知此事后,去皇上面前參了一本,以至于結(jié)下了仇。
柳凝歌京都城是天子腳下,做出這樣的事,難道不怕掉腦袋么?
左航王妃有所不知,呂尚書是太子一派。
柳凝歌瞬間明白了。
有太子在背后撐腰,誰敢去找呂尚書和他兩個兒子的晦氣?
整個朝堂,恐怕也只有丁程鑫一人敢無懼無畏的到皇上面前稟報實情了。
左航王妃打聽這兩人做什么?
柳凝歌沒什么,好奇罷了,我向你打聽的事不許告訴王爺,明白么?
左航是。
只要王妃不害到王爺頭上就行。
遣退左航,柳凝歌走至窗邊,眼底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不管是太子也好,尚書也罷,那兩人敢如此辱罵丁程鑫,就該為此付出代價!
……
天色漸暗,宮里有人來傳話,說是皇帝因為南方寒災之事頭疼不已,留丁王在宮中連夜商議對策,今晚就不回府了。
柳凝歌客客氣氣把人送出了門,感嘆老天爺都在幫忙創(chuàng)造機會。
回到后院,她翻出了一身男子衣衫,再將青絲高高束起,瞬間變成了一位清秀俊逸的富貴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