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凝歌很不喜歡這種死寂的氛圍,一邊處理傷口一邊與他說話。
柳凝歌你家中可還有親眷?
人在最絕望時,回憶起過去,腦海中浮現(xiàn)的往往都是最美好的場景。
士兵艱難的扯動了一下嘴角,
萬能龍?zhí)?/a>我有妻子,還有一個不足三歲的女兒。
柳凝歌你可曾見過女兒?
萬能龍?zhí)?/a>見過一次,那時的她還是襁褓里的嬰兒,過去這么久,應(yīng)該學會說話了。
柳凝歌她一定很想你。
士兵哽咽著
萬能龍?zhí)?/a>我做夢都在思念妻子和女兒,可這一次,怕是撐不過去了……
柳凝歌誰說撐不過去?
柳凝歌給他注射了一劑藥,
柳凝歌最多一個月,你就能策馬而行,我會和王爺交代一聲,準你休沐一段時日,回去探親。
萬能龍?zhí)?/a>你說的是真的么?
”士兵并不知道眼前之人的身份,一聽能活,臉上的陰霾立刻一掃而空。
柳凝歌騙你有什么好處,你只需要踏踏實實在這躺著,按時服藥,很快就能痊愈。
萬能龍?zhí)?/a>好,我會按時服藥,都聽大夫的。
其他重傷的士兵們聽的真切,紛紛掙扎著,想要讓這位神醫(yī)幫忙醫(yī)治。
柳凝歌大家都別亂動,我會挨個為你們診治的。
萬能龍?zhí)?/a>多謝神醫(yī),多謝神醫(yī)!
士兵們仿佛忘記了傷口處的劇痛,全都沉浸在了擁有一線生機的喜悅里。
他們有人斷了腿,有人失去了雙手,但即便如此,也拼盡全力想要活下去。
只有活著,才能守在家人身邊,為犧牲的兄弟們報仇。
柳凝歌忙碌到后半夜才走出營帳,白珂蹲在角落里瞇了會兒,聽到動靜,趕緊揉著眼睛迎了過去,
白珂王妃,醫(yī)治的如何了?
柳凝歌除了兩個傷及腦部的,其余的都能救。
顱內(nèi)出現(xiàn)感染,手術(shù)成功的幾率非常低,而且就算治好了,將來也可能會變成植物人。
白珂王妃,那兩個人該怎么辦?就這樣放著不管么?
柳凝歌我還沒想好。
他們都是鐵骨錚錚的漢子,真的愿意變成廢人,在床榻上躺一輩子么?
而且后續(xù)的治療,照顧,又該如何解決?
她越想越頭疼,疲憊的捏了捏眉心,
柳凝歌我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白珂是。
回到主帥營帳,丁程鑫正坐在桌邊提筆寫著折子。
柳凝歌你肩上傷還沒好,不宜久坐,我替你寫吧。
男人沒有推脫,將毛筆遞了過去。
柳凝歌接過狼毫筆,坐在了凳子上,
柳凝歌要寫什么
丁程鑫告訴父皇,我不打算回京都養(yǎng)傷,另外,兵符已轉(zhuǎn)交給了師父。
柳凝歌嗯。
她模仿丁程鑫的筆跡寫好折子,走到了榻邊,
柳凝歌天都快亮了,你沒睡會兒么?
丁程鑫你不在,我如何安睡。
丁王抬手,將心愛之人攬入懷中,
丁程鑫士兵們的傷勢怎么樣了?
柳凝歌大部分沒有性命之憂。
柳凝歌想起他們的慘狀,嘆息著閉起了眼,
柳凝歌這是我第一次身臨其境體驗戰(zhàn)場的殘酷。
丁程鑫感覺如何?
柳凝歌一將功成萬骨枯,大梁的安定,都是這些將士用性命換來的。
丁程鑫安撫的拍了拍她后背,
丁程鑫別胡思亂想。
柳凝歌王爺,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別讓我擔心。
丁程鑫我會的。
家中有人等候,他怎么敢坦然赴死。
柳凝歌累的厲害,很快在男人懷中沉沉睡去。
翌日晌午,她被簾帳里的談話聲驚醒。
丁程鑫歉意的看了她一眼,
丁程鑫吵醒你了?
柳凝歌沒有,睡飽了
”她伸了個懶腰,看向了一臉沉重的左航,
柳凝歌出什么事了
左航回王妃,那兩個頭部受創(chuàng)的士兵昨夜自盡了。
自盡?!
這兩個字,刺的柳凝歌心口一陣疼痛,半晌沒出聲。
他們果然還是選擇了最決絕的方式,留住了僅存的驕傲。
左航王爺,這兩人都是家中獨子,尚未成婚,尸體該怎么處理?
丁程鑫埋在北疆吧。
丁程鑫這里葬著的數(shù)萬弟兄正在等著他們。
左航點頭,
左航是,屬下這就去安排。
這兩個士兵年紀很小,身手也不錯,原本不該傷的這么重,可為了保護尤慎撤離,硬生生扛著蠻人的鐵拳,被打掉了半條命。
尸體下葬時,尤副將跪在坡上,哭的肝腸寸斷。
其他將士們看的眼眶泛熱,默默抹著眼淚。
北疆的寒風拂過兩座矮墓,呼嘯著奔向無邊的大漠。
遠處云霞映紅了天際,歷代犧牲在這里的英雄們魂魄安睡著,繼續(xù)守護這片廣闊的土地。
尤副將傷心過度,哭腫了一雙眼,賈牧山嘴上責罵他沒出息,自己也紅了眼眶。
柳凝歌平靜的看著所有人,一言不發(fā)的披著氅衣去了那片山坡。
丁程鑫怕她自責,不近不遠的跟著。
山坡上有很多散亂的墳?zāi)?,還有一塊巨大的石頭。
石頭上刻著密密麻麻的名字,有許多已經(jīng)被風雪腐蝕,只留下了模糊的痕跡。
丁程鑫:
丁程鑫這塊石頭是師父立在此處的,他說只要留下了名字,靈魂就永遠不會消亡,等有朝一日徹底擊潰了蠻人,就將刻滿名字的石頭搬回京都,讓他們受天下百姓朝拜。
柳凝歌一定會有那天的。
丁程鑫嗯。
兩人在山坡上吹了許久冷風,柳凝歌平復(fù)了心緒,扭頭道:
柳凝歌回去吧。
丁程鑫好。
營帳內(nèi),白珂收拾好行李,干糧也已準備妥當。
白珂王妃,收拾的差不多了,明日一早就能啟程。
柳凝歌你先下去吧。
白珂是。
譴退阿珂,柳凝歌拿起針線,為丁程鑫縫著寢衣,
柳凝歌都破成這樣了,直接丟掉算了。
丁程鑫這寢衣是你送我的,補補還能穿。
柳凝歌要是喜歡,我回京都再為你做幾身就是。
丁程鑫好,等這一仗結(jié)束,本王就換上新的。
女人又嘟囔了幾句,將破掉的地方修補好,咬斷了線頭,
柳凝歌縫好了。
丁程鑫嗯,明日回去,我派幾個人一路護送你。
柳凝歌不用,有祁風和阿珂就行了,人多反而顯眼
丁程鑫沒反駁,視線黏在她臉上,一刻舍不得挪開。
柳凝歌這樣瞧著我做什么,我臉上有東西么?
丁程鑫沒有,就是覺得你比起從前更好看了。
柳凝歌花言巧語。
柳凝歌抿唇一笑,
柳凝歌我不在這,你可得老實點,可別弄出個小妾氣我。
丁程鑫本王此生有你一人,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