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無羨無力地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房間空蕩蕩的,他腦海里回蕩著容齊的話。
魏無羨這面具,遮住了臉,也擋不住心,該認(rèn)出的,都認(rèn)出我了
他看著那張面具,自嘲地笑了笑。
十六年前,他身死魂滅,萬念俱灰,如今重歸,掛念的,無非是一個金凌,和一個容嫣。
反正已經(jīng)死過一回,他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必要時刻,他甘愿為容嫣而死。
這人世唯一的眷戀,活著,就是為了再與容嫣相伴,每一刻都是珍貴的。
……
淺淡怡人的安神熏香從爐鼎口中吐出,裊裊繚繞房中,侍女撩起床幔,床上女子仍在睡夢中,眉目如畫,窩在被褥中,讓人不忍打擾,侍女放輕了呼吸,輕輕地道:
龍?zhí)?侍女:"小姐,該起塌了"
龍?zhí)?侍女:"聶宗主已經(jīng)在前廳中等候了"
容嫣慵然睜開眼,明澈瀲滟的眼眸泛著氤氳。
一眾侍女服侍著容嫣起床,洗漱,梳妝。
儀容整理好后,容嫣來到前廳,容齊和聶懷桑已等候多時。
容嫣懷桑,久等了
早年容嫣就是泡在藥罐子里長大的,母親生她時難產(chǎn),且她是早產(chǎn)兒,身子骨這幾年越發(fā)病弱。
昨天不過去了一趟大梵山,回來后就嗜睡,這么晚才起床。
聶懷桑沒有沒有,沒有的事
聶懷桑連連擺手,他品味一向上佳,一身打扮不像是宗門之主,到像個游手好閑,談?wù)擄L(fēng)月的翩翩公子。
他長相俊俏,眉目溫順,看向容嫣時是一副無辜乖巧的樣子,眼角流淌著笑意。
聶懷桑你臉色不太好,不舒服嗎?
容嫣早上起來照鏡就發(fā)覺自己氣色不好,特意涂了口脂,唇色鮮紅,但面容依舊蒼白。
容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一直乏力嗜睡
聶懷桑指節(jié)不自覺捏緊,不著痕跡地與容齊對視一眼,又恢復(fù)軟弱的姿態(tài)。
聶懷桑可有叫醫(yī)師看過?
寒暄幾句,容嫣步入正題。
容嫣懷桑,你找我是有何事嗎?
聶懷桑也沒什么大事,就是想問問你對那位魏……莫公子如何安排,順便再來看看你
容嫣抬頭望向廳外如同洗過的天空,眸光深遠(yuǎn),聶懷桑聽到她說道:
容嫣就讓他好好安置在容家,以防那些別有用心之人
聶懷桑贊同地點點頭。
聶懷桑也是,想必容兄也是如此看法
容齊淡淡出聲道:
容齊嫣兒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說話,他又望向廳外西南方向的角落,聶懷桑不用看也知道,他看的定是魏無羨的住處。
達成協(xié)議后,聶懷桑覺得容齊都對他和顏悅色多了。
容嫣用完早膳,又去看魏無羨。
她又不禁回憶起了金凌小時候。
小小一只,極為可愛的奶團子,撲到她的懷里抽泣地說道:
金凌(幼時)阿嫣,為什么別的孩子都有阿爹阿娘,就我沒有?
容嫣當(dāng)時聽了心里一痛。
容嫣怎么會呢?你當(dāng)然有,他們很愛你
小金凌眼淚止不住,容嫣給他擦眼淚擦鼻涕。
金凌(幼時)他們都說,我的爹娘是被魏無羨殺死的
金凌(幼時)都是因為他,我才沒有爹娘
容嫣不知如何開口,只能抱著小金凌溫柔安撫。
容嫣的確是因為他,可是,他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幸福
容嫣錯殺你父親是他無心之舉,但這確實是他之過
小金凌還不懂容嫣的復(fù)雜心情,嘟囔著,又趴在容嫣懷里睡著了。
金凌(幼時)但他死了,如果他真的像舅舅說的回來了,我一定要一劍刺死他!
容嫣和江澄關(guān)系極好,和江厭離相處也不錯,她心里也挺喜歡江厭離。
可是江厭離的死,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當(dāng)她哄著哭泣不止的金凌時,心里開始責(zé)怪江厭離,為什么那日,江厭離非要去誓師大會,剛坐完月子,身子虛弱,還披著孝衣,一眾打殺的修士,刀劍無眼,她又沒有修為傍身,去了就是送死。
人們殺紅了眼,不會管她是不是江宗主的姐姐,金氏的少宗主夫人。
她和藍湛在場,就是為了防備魏無羨遇到不測,暗中保護。
那一劍,即使她不去,也刺不到魏無羨。
退一萬步講,就算刺中魏無羨,也不會要了他的命。
可江厭離被失控地兇尸在背后化了一劍,跌倒在地,又拼盡最后一絲力氣推開魏無羨。
她為魏無羨擋劍而死,讓江澄和魏無羨直接決裂。
魏無羨發(fā)了狂,把不夜天城變成了一個屠戮場。
江澄那天,哭得撕心裂肺,他的姐姐,為救師弟而死,臨死前滿口都是"阿羨",甚至沒有看他一眼。
姑且是她關(guān)心則亂,可是……金凌,她剛滿月的孩子,她有沒有想過。
金凌從來不知道,自己的母親,為了大舅舅,拋棄自己。
他只從江澄和容嫣口中得知,自己的娘親,還有父親,都很愛他。
這算是一點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