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是所有人精神的寄托,是溫暖的港灣,是絕對安全的心理依賴。
搬家就意味著要從一個熟悉的、溫暖的地方轉移到陌生的未知的地方,雖然不舍,但為了自己和他人的生命安全,終究是要離開。
收拾物品時,大家會從角落里驚愕的發(fā)現(xiàn)好久不見的物品會想“哦,你原來在這里啊。”然后釋然一笑放入背包或任其自生自滅。
水伊布晃悠著大尾巴,拎著水藍色的行李箱率先上了車,暗紫色的眼睛半瞇著,觀察著進進出出的寶可夢收拾他們用得到的或用不到的一切東西。他不戀舊,甚至迫切希望可以和過去的自己斬斷,他只拿了畫筆顏料和畫紙,一幅幅風景畫就這樣被他丟在了臥室陰暗的角落,他慵懶的打了個哈欠,像是王室貴族一般愜意的享用午后的陽光,迷迷糊糊中,他聽到仙子伊布的低吼,然后把他扔回了臥室“好好整理你的東西”赤紅色的眼睛在他身上撇了一眼“忘下東西可就再也沒有回來的機會了?!?/p>
藍莓明事理的點點頭,等馬卡龍出去后翻身躺倒在床上。
家里的家具不用擔心,這些是上一屆租客留下的,現(xiàn)在隨著任務的完成大家的積蓄也逐漸豐滿,紅豆提議大家可以買屬于自己的新家具,這個提議被所有寶可夢一致贊同。藍莓靜靜的躺在床上,不知為何,一種悵然的情緒在心頭彌漫。他翻身下床,尋覓著悲傷的源頭。
柜子里是一些廢稿,有因為顏色上錯而被揉成一團的,有因線條不完美而被折成飛機的,有因其他一些原因最終沒有畫完的······很多很多,喚起了他很多很多的回憶。
“還真是一些令人掃興的東西”藍莓評價道。
他敲了敲木板床(床單裹著畫筆顏料什么的塞進了行李箱)發(fā)出了嘎吱吱的聲音,水伊布突然想起這張床下好像還有個小柜子,他蹲下身,果真找到了柜門,他拉開,一張線條稚嫩色彩斑駁的畫顯現(xiàn)在眼前。
憑借他高超的藝術水平,他可以很肯定這畫是比廢稿還要廢稿的畫,“這是······我畫的?”藍莓不敢相信,記憶中,他從小就被夸藝術修養(yǎng)高,畫品質量完好,必定是可塑之才。而眼前這幅畫要不是因為右下角歪歪扭扭的寫著他的名字,藍莓真的要懷疑自己房間是不是有人進來過。
不過······畫中的寶可夢是誰呢?
藍莓皺起眉頭,畫上的寶可夢很眼熟,她并不年輕,有著灰紫色的眼睛和溫柔的笑,手中抓著一大把葛拉西蒂亞花,粉色的花一大簇一大簇的,被畫家用大量不同的粉色去渲染,那是一只年邁的水伊布,似乎正在慈愛的關注著自己疼愛的孫子或孫女,但奇怪的是,她的身邊并沒有年幼的寶可夢,反而是一派寂靜的荒涼。
心底的某處仿佛被觸動了,就像是一粒小石子從山頂上滾落。但是記憶沉睡得太久,如同被壓在箱子最底下的衣物,已經(jīng)遍布皺褶,不復本來面貌,驟然記憶的大門被洪水沖擊得砰然破碎,二十年前的一幕幕如電影般浮現(xiàn)在他的眼前,二十年前拂過這里的風,同樣是如此輕柔。
那時他還小,還是一只如所有同齡人般頑皮的年幼的伊布,每年夏天,父母都要把他送到祖母家,祖母是一只溫柔的水伊布,粗糙的掌心握著他稚嫩的爪子,蒼老的聲音在星空下闡述出一個個動人的故事,他很喜歡祖母,也喜歡星空,每次都纏著祖母給他講天上的星星,母親調侃他將來會當天文學家,父親則拉起他的手,鄭重的說。
“藜藜,你想不想把他們記錄下來”
他重重點頭,紫色的眼睛里有著浩瀚星河。
“等我和你媽媽執(zhí)行任務回來,拿到了傭金,我們就給你買畫筆畫紙和顏料,在那之前,給外婆好好描繪一下美麗的世界,感受他們,記住他們,這會對你作畫有幫助的”
當時的他只當是解悶和消遣,鄭重的指著落日,繪聲繪色的用生硬的詞語和錯綜復雜的斷句講述這一宏偉的畫面。他講完后,急切的詢問著外婆,得到了一個新詞,生動形象。
“這是什么意思”他不解的問,迫切追求一個答案。
“形容描繪或表達十分具體、生動、活靈活現(xiàn),好像身臨其境一樣?!?/p>
那年夏天如梅雨季的陰雨,潮濕而悶熱綿長,他趴在窗戶上望著那條羊腸小道盼著父母回家,他知道每每在他生日的這一天父母就會帶著榮譽回家,他等到一隊陌生的寶可夢,抑揚頓挫的官腔和兩個蓋著白布的盒子進了家門,為首的人行了個禮,他看到祖母哭了,看到那一對人哭了,看到父母的照片被掛在墻上,他聽到夾雜著嗚咽的官腔說著他聽不懂的話“執(zhí)行任務”“壯烈犧牲”“一等功”之類的話。他并沒有理會這偉大的悲劇,繼續(xù)看著落日沒入海平線,繼續(xù)等著父母的身影出現(xiàn)在羊腸小道上。
祖母生病了,又奇跡般的康復了。而康復的第一件事就是給他買了繪畫用品,“藜藜,畫畫吧,給我講講故事,好不好?”他發(fā)現(xiàn)祖母眼角愈加深的皺紋,那雙渾濁的眼睛周圍通紅,手心的厚繭和越來越彎的腰?!昂谩彼饝聛?。
每次,只要他舉起畫作,祖母都會把他抱起親了又親“畫的真好看,我們家藜藜真有繪畫天賦”他鼓足干勁,認真的描繪著心中美好光明的世界。同時,心中的疑惑也在不斷增加,我畫的真的有那么好嗎,是不是祖母故意這么說的,他壯著膽子拿出一張空白的畫作 得到了和往日一樣的回復。
他記不清自己是怎樣吼出事實,然后奪門而出了,只記得偷聽到別人的對話“你知道那一家嗎,就是經(jīng)常來你這買繪畫用具的那一家,那個奶奶看不見,但是她為了給孫子買繪畫用具,把家到這里的路記得死死,什么,她兒子和兒媳,他們倆是英烈,在執(zhí)行任務中壯烈犧牲,拿了個一等功好像是,嘖嘖,聽說那小孩好像還有輕微自閉癥?真是可憐,你以后給人家稍便宜一點······”只記得那個沒有星星和月光的夜晚,祖母抱著他,平穩(wěn)的走在路上,哼唱著一首童謠,只記得第二天下午,他要求祖母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給祖母畫了一張世界上最美麗的畫作。
那年,他七歲。
亙古不變的輕風依舊,但除此之外他熟悉的一切事物都已經(jīng)煙消云散,所有的一切,不論是他曾經(jīng)喜愛的、討厭的、憎恨的、習以為常的……全都消失了。
只剩下殘垣斷壁與凄凄荒草。
“醒醒,到家了?!?/p>
窗外是萬家燈火的霓虹,藍莓打了個哈欠,拭去淚水,暗紫色的眼睛環(huán)視一圈,車仍然在跑著,不過很快就停下了。“在想什么?”薄荷問。
“太累了”和往常一樣答非所問的回答。
駕駛座的馬卡龍從后視鏡撇了他一眼,沒有理會這半真半假的話,只是打開車門示意大家進去。
“以后,這就是我們的家了?!彼f重的說,
“由于今晚沒有家具,大家打地鋪就行,明天去家具城買家具”紅豆補充道。
“累死我了,我沒想到有一天坐車也這么累”黑巧絮叨著。
外面還是滿天的星斗,夜色深沉得像是一塊閃閃發(fā)光的黑寶石。臺燈依然亮著令人安心的光芒,就像是無邊黑暗中的一支火燭。藍莓裹著床單咬著畫筆,攤開的畫紙上留下一道道璀璨的痕跡。
就在黑夜與白晝交替的那一剎那,藍黑色的天空中依然有很多星星在眨眼,東方的天際卻已露出,他也放下畫筆安心的睡去。
燦爛的星空,幸福的一家四口,堅固的房屋和溫馨的草坪,他將結局用顏料改寫,這樣他所愛的便都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