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斯早就隱約猜到,他們二人不可能就這樣一路走回緹娜的住處去,事實也正是如此,在兩人三拐兩拐走過幾個街口之后,緹娜將他帶到了一輛小轎車面前。
但這車的款式吧,怎么看都不能與這個大小姐身份畫等號,甚至連中產(chǎn)水平的座駕都算不上,不過洛斯平時也喜好車圈文化,對面前這輛車的配置也是宛如當場解剖一般,各種配置信息都了然于心,盡管這小車確實與緹娜的身份不對等,但并不妨礙這款車型在同類之中算是性價比方面的優(yōu)品。
“哎喲,這是49款的玫茲卡拉啊,幾年前還在凱拉的馬路上到處跑著這小玩意,沒想到達門卡也引進了?”
要不怎么說緹娜不反感洛斯這個人呢,通常,那些湊到她身邊的人見到這比普通轎車還要縮上一圈的經(jīng)濟款小車,都要皺著眉頭來上一句你怎么開這破車?而此時的洛斯卻如傻小子一般滿眼放光,甚至不自覺的伸出那雙潔白的手套在車頂與后擋風玻璃之間摸來摸去。這個男人要不是真的懂她的心就是真的懂這輛車,因為緹娜也是覺得這輛玫茲卡拉就屬這個部位的曲線最對應她的審美,于是她沒有著急直接打開車門坐進去,而是單臂搭在車頂上,小腦袋又搭在胳膊上,看著洛斯繞著車身在自顧自的欣賞,也可以見得,這輛車的確是比較低矮的姿態(tài),緹娜身高1米76左右,卻幾乎可以將上半身完全附趴在車頂之上。
“怎么樣,是不是尾燈這里特別可愛?”
洛斯那眼神一直貼合在車身上,好似緹娜都對他失去了吸引力。
“是是是,這車啊就是屁股這里最討人喜歡了?!闭f著,洛斯立刻從無意的言語中聯(lián)想到什么,便抬頭向緹娜送去了個壞笑,然而緹娜早就權當他是個心智不健全的大孩子,只嘴角向下拉出一個又氣又笑的表情,這家伙的確是言語之間都勾著緹娜在無意中寵著他耍寶。
而當洛斯完全走到車尾之處時,又有個標志激發(fā)了他的興奮之情:“哦,還是1.50標的,我就說嘛,你這大小姐怎么也不該開那么平庸的東西?!?/p>
緹娜歪歪頭。
“1.50怎么了嗎?當時買的時候也沒有特別在意這個?!?/p>
洛斯一臉的難以置信。
“你不知道?”
看著緹娜認真的扭了扭頭,洛斯也是無奈嘆了一口粗氣,原以為是遇到了同樣懂行的人,而且還是個漂亮的女人,結果看來正如歷史的印證一般,沒有多少女人是會像男人一樣對機械物件癡迷如此的,她們似乎天生不能捕捉到機械內(nèi)往復運動所帶來的激情和浪漫,沁人心脾的發(fā)動機聲浪,也顯然只是噪音罷了。
“真不知道啊,買這個1.50版也只是圖它速度快些,這樣我也能在上班之前多睡一會兒。”
不得不說,緹娜的選擇理由還真是平鋪直敘,這讓洛斯憑空之中對她增加了不少的好感,這個美麗動人的大小姐,就真的只是像個大小姐一般。請不要誤會,這并不是一種胡言亂語,而是需要人們自行去體會當中的含義,如果硬要解釋一下的話,緹娜只是擁有著大小姐般的氣質(zhì)和認知,卻并沒有同時持有大小姐的傲慢與頑劣。
“那當然是會快很多了,1.50版本是馬雷公司特殊調(diào)教過的,發(fā)動機已經(jīng)換成了0.4排量的混吸發(fā)動機,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用的圣都那邊的BMG引擎,”洛斯說得好認真,而緹娜卻漸漸聽不懂了,不過很快洛斯也意識到自己的順嘴話會讓身邊的女人一頭霧水,便立刻轉為了更簡單的描述方式:“這么跟你說吧,你是買了玫茲卡拉的賽車版本吶?!?/p>
這樣自然就好理解多了,但緹娜那翻身上車順勢關門的一連串動作也是印證了這些話題是她所不擅長的領域。
洛斯應該感到十分的自豪,因為此刻在他面前,緹娜對于這種自己不感興趣的話題之反應,已經(jīng)算是超級的克制了,既沒有甩狠話,也沒有動起手來,倘若緹娜拿出今天面對洛斯的一半耐心去面對家里介紹的名門少爺們,怕不是現(xiàn)在早就成哪家的貴太太了。
緹娜就這樣看著洛斯在外面又圍著車子繞了一整圈,這才輕手輕腳的開門上了副駕駛座位,進來之后也全然沒有照顧她氣鼓鼓的小臉兒,目光只在車子的內(nèi)飾上來回巡視,于是緹娜撅了噘嘴,直接掛擋起步,一腳地板油直接從巷子里竄了出去,洛斯還沒來及系上安全帶,被這突如其來的動能險些帶了一個大跟頭,雖然反應已經(jīng)夠快了,這內(nèi)部不知道都裝了些什么的腦瓜還是狠狠的撞在了前擋風玻璃上,這咚的一聲想得清脆,勾著緹娜內(nèi)心暗爽,破天荒的又把笑意掛回了臉上,那洛斯也是個沒腦子的主,居然開口來了這么一句:
“我說什么來著,賽車版本,起步就是快啊。”
這下終于是逗得緹娜徹底沒了煩惱,她心里竊喜,曾幾何時還以為這世界上根本沒有能讓自己略動芳心的男人,而直到面對洛斯她才明白,她自己心理狀態(tài)也不算特別健康,顯然也不該在普通人當中去尋找那份虛無縹緲的歸屬感,如此看來,這次與洛斯的合作,也是邁向新生活的契機,不,應該說,更像是終于找到了原本就屬于她的生活節(jié)奏吧。
于是她便刻意問起六組的過往,隨后這一路上便全是洛斯七嘴八舌的描述著他與魔神的各種活動,從這些閑言中能夠得知,雖然六組已經(jīng)成立三年有余,但是因為成立目的比較特殊,他和魔神實際上能夠追查到水落石出的事件并沒有多少起,具洛斯大方的透露說,六組所接觸的事件,基本上在未知事物能夠找到控制規(guī)律以及有效遏制手段以后就結束了,會轉交給其他的什么第一二三四組等等小組來接手,事態(tài)讓洛斯比較在意的話,六組就多跟進一段時間也就罷了,大多數(shù)情況下都是沒有什么結尾的。
聊到六組工作內(nèi)容的事情,自然也讓緹娜思緒回到了她與洛斯現(xiàn)在正在經(jīng)手的事件當中來,這不由得讓她對洛斯重新回歸了一份無奈,因為洛斯此刻依舊不像是十分嚴陣以待的樣子,緹娜雖然不討厭他這種吊兒郎當?shù)男愿?,但畢竟作為警務人員,還是保有著那么一份對事認真負責的態(tài)度,更何況這次那邪門的生物似乎就是沖著自己而來的,于是緹娜也適當?shù)膯柕搅索扔暗氖?,由此也引發(fā)出了接下來的一段對話。
“那個魅影,你們現(xiàn)在了解多少呢?”
“嚯,還是問到這里了啊,我還以為大小姐不在乎這種東西了?!?/p>
那必然是遭了緹娜的白眼。
“好好好,別著急嘛,魅影這個東西第一次發(fā)現(xiàn)其存在是在巴卡納斯海灘,你知道這個地方么?”
“有點耳熟,好像在某個紀錄片里看到過,是不是有很多的企鵝?”
“什么企鵝啊,巴卡納斯海灘在卡緹蘭非東北側的海岸線上,快靠近赤道的地方哪來的企鵝,倒是有很多的巴卡納斯海獅?!?/p>
“記錯了唄,我又對這方面東西不感興趣,無意瞥見電視在播放紀錄片而已?!?/p>
四目相對,洛斯馬上就調(diào)轉了言語走向,他很照顧緹娜的情緒,這很舒服。
“好吧,其實我們對魅影了解的并不多,目前基本上只是給它起了魅影這么個名字,還零碎的知道,它平時不現(xiàn)身的時候移動軌跡是點對點的,通常在三四月份的時候會出現(xiàn)在卡門達境內(nèi),到了八月初便會向著卡緹蘭非移動,兩年的觀測期之內(nèi)它都移動得十分規(guī)律,而在此期間,我們也只能通過粒子對沖器的固定發(fā)送頻率偵測到它的存在,但當它停止大規(guī)模移動轉而處于這種相對靜止的隱身狀態(tài)之中的話,我們還沒找到任何的精確定位及控制手段,不過老實講,就算它現(xiàn)身之時我們也尚且并沒能對其造成任何明顯有效的傷害,僅能夠做到暫時擊退的程度,并且,它在現(xiàn)身的時候似乎非常喜歡效仿其目標的動作。”
“所以說,之前它會攻擊我,是因為...”
“沒錯,是因為你想攻擊它,魔神之前推斷過,這個魅影似乎不含有百分百確定的敵意,與其說是無序的盲目活動,倒不如說是在這兩個國家之間在流竄和學習著,學習如何與人類相處,當然,這也只是由極少的已確認觀測行徑來推斷的?!?/p>
“那為什么盯上了我?”
洛斯笑著看向緹娜,引得緹娜開車都不是很聚精會神,也頻繁的扭頭看著洛斯,半晌,洛斯才幽幽的說。
“不知道,也許是這玩意也喜歡美麗的女人吧?!?/p>
對女人的贊許,尤其是對于外貌的恭維,差不多在兩三次之后就失去應有的效果了,顯然緹娜也適用于這一點,但很微妙的,緹娜知道自己對洛斯的贊許不再有反應,是因為她倆之間已經(jīng)架起了超越陌生人的關系,而緹娜之前還未體驗過這種親密感,她居然不是特別反感洛斯一直拿自己的外貌說事。
“別鬧,到底是因為什么啊,沒有一點頭緒的嗎?魔神他也不清楚?”問出這句話,就說明在緹娜的認知里魔神遠要比洛斯靠譜得多,而對此,洛斯也沒什么可反駁的。
“真的不知道咯,所以說啊,六組三年內(nèi)只有我們兩個成員不是沒有原因的,因為常人沒有辦法和我們重疊理念,也就更談不到參與其中,說白了,我和魔神都是腦子有病才會參與這種工作,其實對于所有的未知現(xiàn)象,生物也好,物品也罷,我們?nèi)祟悓ζ涠加幸粋€不甚光彩的正確解答,”說著,洛斯側頭遞過目光,迫切的想要緹娜接上這句話,他想賭一賭緹娜與六組的理念是否有所共性。
“什么?不知道?”顯然,這大小姐一語中的,雖然洛斯已經(jīng)對這個回答做了不少的鋪墊,但以常人思維來說的話,早就準備好該如何反駁譏諷洛斯的邏輯了,而緹娜不是常人,所以并沒有立刻產(chǎn)生抵觸。
“對的,就是不知道,不知道其實就是一切的正解,因為我確實不知道,而因為不知道,才需要六組來將不知道轉化為不清楚。”
“那不還是一樣嗎?不知道,不清楚,這不都是一個意思?”
“當然不一樣了,不知道是完全的未知,而不清楚,說明至少知道該如何的與其相處,只是不清楚它的本質(zhì)罷了,你要明白,并不是所有的未知之物都是新鮮的東西,有些東西可能比我們?nèi)祟惔嬖诘倪€要久,人類就是這樣與其迷迷糊糊的共存至今,那么對其不清楚就正是人類與其的共存之道,而且,對于某些未知事物來說,你我這些人類也許同樣是未知之物,就拿這次的魅影來說,它兩次的現(xiàn)身都呈現(xiàn)出了明確的求知欲,它在模仿,這是兩次現(xiàn)身之間唯一的共性?!?/p>
她點了點頭,看來是接受了一點這種說辭,雖然比較反常識,但她確實能聽進去。
這倒也不是很難理解,緹娜自己對這神秘的魅影也是完全沒有半點頭緒,不然她為什么著急去問洛斯,而洛斯同為人類也沒有理由一定就清楚這是什么,她現(xiàn)在似乎有點明白六組是一種什么狀態(tài)之下的組織了,看來這洛斯和魔神一直都是在面對各種人類角度上所不知道的東西,而一旦有了初步的認知卻又要將這個項目轉交出去,轉過頭來繼續(xù)面對下一個未知,這種事其實非常折磨人的意志,求知欲是與生俱來的東西,卻要對這種東西進行固定程度的克制認知,想想都不是什么輕易的事,也難為洛斯都快成神經(jīng)病了,這樣看來他之前一切反常的行為方式也都能解釋清了。
“所以下一次再見到那東西的時候,我該注意點什么嗎?”
“不,你順其自然就好了,學習的程序是相互的,它在學你的樣子,至少說明它也在試著摸清人類遇到它的反饋,無論你順從自然反應做出了如何舉動,也都是在向魅影傳達著人類的真實反應,不刻意的接觸才是正確的,說起來,魅影第一次出現(xiàn)的時候也是在一名女性面前,但那個人是個盲人,只將它誤以為是沉默不語的人類,而魅影便現(xiàn)形之后與那人一起相處了很久,至少一兩天的樣子,這才被我們偵測到了它的存在。”
談話間,緹娜已經(jīng)將車子停在了住宅區(qū)附近,顯然已經(jīng)達到了她的住處周圍,但因為話題突然讓她感到了興趣,她便一把拉住準備下車的洛斯,讓他先把這件事說完。
“先說完再走,后來呢?你們?nèi)プ凡榈臅r候魅影在做什么?它傷害那個女人了嗎?”
“并沒有,我到那婦人住處附近遠遠觀察時,魅影就只是在那女人的身邊漂浮著,直到我觀察了許久決定試著上門接觸它的時候,它才幽幽的消失了,后來我詢問了那個女人,她說了些很奇怪的話,她說,”洛斯故意停在了高潮之處,就是故意引得緹娜對他掄起小拳頭來,他逗這大小姐發(fā)惱已然上了癮,遭了幾輪痛打才狼狽的繼續(xù)說下去:“她說魅影像是她已故女兒的靈魂。”
這下,畫風又向著恐怖片的氣氛迸發(fā)了,于是緹娜也停止了當前的打鬧皺著眉頭接話。
“???那這魅影是幽靈?是鬼魂嗎?鬼魂纏上我了?”
“當然不是咯,魅影要是鬼魂的話,來這里行動的就不是六組的洛斯,而是五組的哈姆了?!?/p>
“五組?”
“嗯,專門應對宗教事件的五組,所以說放心啦,那才不是什么鬼魂?!?/p>
好家伙,這句對答信息量是真的大,不僅側面印證了鬼魂的存在,還讓緹娜對魅影的認知更加的琢磨不定了,然而洛斯接下來的話卻讓緹娜的情緒逐漸安穩(wěn)下來,尤其是最后的那一句宣誓般的誓詞。
“那名婦人和我說,她起初以為魅影是擅自闖入她屋中的人類,就是小偷啊強盜啊那一類的,可很快她就意識到并不是這樣的,她雖然看不見,但在她發(fā)覺魅影沒有率先傷害她之后,就同樣在魅影身上感到了一份初識般的青澀,據(jù)她所說,那份心情,就像是面對自己已故的愛人那般,而當她想要招呼著魅影坐下歇息的時候,魅影也像是發(fā)出了同樣的邀請,這份邀請直接進入了她的內(nèi)心,所以即便魅影一直沒有發(fā)出聲響,她依舊壯著膽子試著和它一起坐在那里,回味以往,很可笑不是嗎?!?/p>
洛斯說起那婦人的時候柔聲細語的,反而在話語最后產(chǎn)生了些許譏諷。
“雖然我是不太理解這種說辭,但根據(jù)我所觀察的那一段時間來看,魅影確實只是在那婦人身邊,模仿著她的動作在做相同的事,做飯也好,泡茶也罷,它都學得有模有樣的,好像人畜無害一般,而當我敲門進入婦人的房間之時,那家伙已然徹底消失了蹤跡,魔神用儀器檢查過,它當時就在我的面前,在婦人的身后,但它隱去了自己的身影?!?/p>
起初,婦人和洛斯聊起它的時候,說是就像是愛人回來看她了,還說像是她的女兒回來看她了,她知道自己的愛人和女兒都應該在13年前的車禍中離開了,但不知道為什么,他們又回來看望她了,如初見一般,初見愛人時的那份青澀,初見女兒時的那份忐忑,可是她很清楚,她的余生已經(jīng)不該再擁有這些情緒了,于是她問洛斯,是不是來帶走它的。
“你知道嗎,那個魅影泡的茶水,還挺香的,但我不能讓它就這樣留在婦人身邊,能夠帶給人美好的東西才是最會傷人于無形的,果不其然,那之后還是發(fā)生了危險?!?/p>
“怎么了?魅影攻擊那婦人了?”
“沒有?!甭逅箵u了搖頭。
“那它攻擊你了?”緹娜立刻關心到了洛斯,這讓他不由得欣賞起她焦急的表情。
“也沒有?!?/p>
“哎你急死我了,你再不說我給你踢下去了?!?/p>
于是洛斯眼神閃爍的開口了。
那天,似是命運捉弄一般,偏巧婦人的房東喝醉了,偏巧那天婦人的房東想起了自己被人欺負的事,偏巧那天,他闖進了洛斯和婦人的談話當中,而他僅僅是語氣有些劇烈,僅僅是動作有些毛躁,他將婦人向沙發(fā)椅上推去,而魅影,將他向著五樓的窗臺之外推去,洛斯反應的很快,他一把抓住那人的胳膊,傾盡全力在窗臺邊這樣僵持著,而婦人抓起屋內(nèi)的拖把想要摸索過來幫助洛斯,而那魅影卻抓起鐵管,將洛斯和房東一起捅了下去。
它來的時候像風一般帶來了美意,但它走的時候也帶走了一條人命,還留下了一份13年后的無妄之災。
婦人承受不了這個結果,她屋內(nèi)盡是些房東平日里送來的家具和糕點,她面對不了房東太太,她對魅影善意的收留,卻讓另一個女人逐漸邁向自己的境遇,于是在房東太太沒有像她一般繼而失去孩子并哭瞎雙眼之前,婦人便在這間屋子里滿懷歉意與絕望的懸梁自盡了,而這一切發(fā)生的時候,洛斯因為高空跌落昏迷而被送回六組養(yǎng)傷,當他再次醒來之時,這一切已經(jīng)成為了過去時的故事。
“女人嘛,不該遭受這些沒必要的苦痛,所以傷口再疼了的話就一定要和我說,我不想再錯過任何人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