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覺著這些都不是星瀾的錯。
星瀾從前也一直這么認為。
十三年。
在她人生的前十三年的時光里,在她接到母親的遺旨命她繼任皇位之前——
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告訴她,她會是大梁國未來的女帝。
那時候,她是母親的掌上明珠,是集大梁上下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帝姬,過著無憂無慮、眾星捧月的生活。
沒人給她安排過儲君該學習的課程,沒人告訴過她當一個好皇帝應(yīng)該做些什么。母親只安排了張先每日抽些時間,教她讀書寫字,或者彈彈琴、賦首詩,更多的時候是隨她心意的玩樂。
她過的日子與鄰國男性皇帝所誕的帝姬的日子沒有區(qū)別,甚至更加嬌寵。
即便前女帝在位時從來不提立儲一事,上到朝堂重臣,下到黎民百姓,包括星瀾自己,都認為在前女帝仙去后,接任帝位的……
會是她星瀾的弟弟,星海。
星瀾并不是獨女。
盡管星海只比她小兩歲,但聰慧機敏、文武雙全的名號早就傳到了整個朝堂。更不提他日常學習的課程與儲君該學的無二。
所以誰也不曾料到,母親最后會把皇位傳給她。
而弟弟,則在母親離開的前一年,以“歷練”為由,被母親親手送到了北地邊境的軍營里。
直至今日,都從未被召回。
星瀾到現(xiàn)在都還記得那時分別的場景。
那會兒年僅十一歲的星海并不知道母親將他送走是為了讓姐姐順利登基,離別時還興高采烈的跟母親和姐姐保證,一定會沉心磨煉,取得軍功,凱旋而歸。
也不知當后來他得知姐姐登基的時候是何心態(tài)。
如今,又是何心態(tài)。
那年,有人說遺旨是造假的;
也有人說母親在上位后變得過于偏執(zhí),激化女權(quán),想將“女帝”的名號繼續(xù)延傳下去;
還有人說,這和星瀾、星海并不是同一個父親有關(guān)……
但關(guān)于姐弟倆的父親,星瀾只知道這兩位父親都在當初最動亂的時候犧牲在了戰(zhàn)場上,別的也什么都不清楚,小時候問過母親,也被搪塞過去。
是以這些年來,女帝傳位的謎團始終沒人能解開。
星瀾曾經(jīng)在夜里一遍一遍的問自己,母親為什么要這么做。
她是最初就有意讓自己繼任么?還是后來發(fā)生了什么,讓她突然改變了主意?
但黑夜從來不給她答案。
………
秋風掃過御花園爭奇斗艷的草木,發(fā)出悅耳的沙沙聲,也給星瀾帶來秋季花品特有的清香,輕撫住她被往事牽動的情緒。
繞過一處假山,卻正有一人站在大片嬌艷的木芙蓉前,手持繪筆,腕間靈動,正是在作畫。
星瀾正瞧見那人專注的側(cè)顏,眼型似若桃花,眼尾挑起,似媚似醉,高挺的鼻梁勾勒出他姣好的輪廓,一雙薄唇輕抿,一眼望去,說不出的賞心悅目。
身為男子而滿目風流、媚勝女子,除了眼前此人,星瀾還從未見過第二位。
“段泓?”星瀾驚訝,隨即改口,“段容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