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韻寒再次醒來的時候,外面的天都已經(jīng)黑了,而她整個人,都處于一種渾渾噩噩的狀態(tài),她感覺自己現(xiàn)在連睜開眼睛都有些費力,身上一點力氣都像是沒有。
此刻的嚴浩翔,正站在窗邊,他現(xiàn)在的背影看起來,像是有些落寞,讓人不由的生出心疼,孟韻寒側(cè)頭看著他所在的方向,心里的情感有些復雜,那種厭惡夾雜著心疼的感情,讓她的心被狠狠刺痛著。
嚴浩翔像是聽到了身后的動靜,可是在扭頭看向孟韻寒的時候,她卻緊閉著眼睛,依舊一副沒有醒來的樣子,他緩緩移動腳步,走到她的身邊,剛想握著她的手掌,卻看見孟韻寒的眼淚順著眼眶滾落了下來,也是在那一刻,嚴浩翔才意識到,其實孟韻寒已經(jīng)醒了,她只是不想看見自己而已。
剛剛孟韻寒只是微微動了一下自己的身子,卻沒想到嚴浩翔卻扭頭看向了她,而當時她腦海里什么都沒想,就又閉著眼睛,裝出一副自己還沒有睡醒的樣子,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嚴浩翔,也不知道自己要和他說些什么,所以現(xiàn)在選擇裝睡,是她唯一能夠想到的辦法。
當感覺到嚴浩翔身上的特殊味道,距離自己越來越近之后,孟韻寒那被鎖在眼眶里的淚水,就再也藏不住了,順著臉頰滴落到了自己的耳邊,那種冰冰涼涼的感覺,讓她有些演不下去了。
看著她臉上的淚水,嚴浩翔打消了自己準備握住她手掌的念頭,坐在她旁邊的椅子上,遲疑了片刻之后,他才緩緩開口,說:“小寒,我知道你現(xiàn)在很生氣,我也知道,你很不想看見我,可是,我求求你,不要不理我……”
聽見他說出了這話,孟韻寒便知道,自己裝睡的事情,已經(jīng)被揭穿了,其實,當她的眼淚從眼眶里溢出之后,她便知道,自己是裝不下去了。
孟韻寒緩緩的睜眼看著他,眼眶里的淚水,肆意的滾落著,她抽泣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大,如今嚴浩翔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就會讓她想起最為傷痛的事情,可嚴浩翔卻裝作對此毫不知情,也一步都不肯從她的面前離開。
“小寒,你別哭了,你現(xiàn)在身體很虛弱,你再哭的話,會哭壞身體的……”嚴浩翔很是溫柔的說著這話,伸手輕輕的擦著她眼角的淚水,他一生中,唯一害怕的就是孟韻寒的眼淚,看著她的淚水,嚴浩翔感覺自己的心,就像是有人在撕扯一樣疼。
孟韻寒側(cè)著身子,讓自己背對著他,眼淚不停的流淌著,她的頭發(fā)都已經(jīng)被打濕了,她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悲傷,說:“你走吧,我不想看見你……”
“小寒,你要我去哪?現(xiàn)在我最心愛的女人就在這里,我還能去哪呢?”嚴浩翔緊鎖著眉頭,心里雖然有些不悅,可是說話的語氣卻很是無奈,就連聲音都不敢太大。
孟韻寒的手掌,將被子攥得緊緊的,微微嘆了口氣,哽咽著說:“嚴浩翔,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你,我求求你,走吧,我不想看見你,不想聽見你的聲音……”
嚴浩翔眉頭蹙得緊緊的,眼里的淚水,也像是快要忍不住了一樣,他捂著自己心口的位置,那里疼得都快要讓他窒息了。
“小寒,你知不知道自己再說什么?”
孟韻寒不想聽見他說話,伸手捂著自己的耳朵,威脅道:“嚴浩翔,如果你也想讓我死的話,你就留下吧,反正對于你來說,每個人的命,都不值錢……”
聽見這話之后,嚴浩翔是真的有些生氣了,握著她的肩膀,將她從床上拽了起來,嚴浩翔感覺自己心里的情緒,已經(jīng)達到了一個極致,他真的是控制不住了,他也是個人,心也會痛,他也剛剛才體會到失去孩子的痛苦,那種悲痛,他自己都還沒有完全適應,就不得不隱藏著,希望孟韻寒不要受到影響,可是現(xiàn)在,她卻絲毫都不理解自己的苦心。
“孟韻寒,就算是我不在乎世界上所有人的命,可是我在乎你的,對于我來說,你的命比我的還要重要,你知道嗎?”從今天下午趕來醫(yī)院到現(xiàn)在,嚴浩翔始終都是一副很溫柔的樣子,可是如今,他說話的聲音,卻變得兇狠了起來。
可是對于他此刻那惡狠狠,像是要揍人的樣子,孟韻寒一點都不在意,甚至,還忍不住的在臉上露出了笑容,身體因為沒有絲毫的力氣,所以此刻,她并沒有掙扎著推開嚴浩翔,而是微微仰頭看著他,嘲諷道:“嚴浩翔,你不要永遠都把話說的那么漂亮,之前你不也口口聲聲的說,只要我需要你的時候,你就一定會出現(xiàn)嗎?但是今天呢?你出現(xiàn)了嗎?”
“那只是個意外,我到底要說多少次,我真的不是有意的,難道這一次,你也要讓我為我們的孩子抵命嗎?”
聽著嚴浩翔此刻說的這話,孟韻寒想起了上一次,自己也曾聽到過他說這樣的話,當時她可以不管不顧,說著讓他去抵命的氣話,可是現(xiàn)在,她卻有些難以開口了。
孟韻寒眉頭微蹙了一下,將視線從他的身上移開,側(cè)頭看著別處,一邊留著淚,一邊說:“你走吧,我現(xiàn)在不想看見你,你走啊……”
張真源剛走到病房門外,就聽見了屋里那很是吵鬧的聲音,當時,他也顧不了自己進去會不會打擾到他們,便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原本張真源只是打算,在下班回家之前,再來看看孟韻寒,安慰她幾句,可是卻不曾想到,自己會遇見這樣的場面。
門口忽然有人進來了,他們的視線都一同看了過去,孟韻寒的眼里有些欣喜,她感覺自己看見了唯一的救命稻草,而嚴浩翔,卻有些厭惡此刻他的出現(xiàn)。
張真源走到他們面前,將手掌放在嚴浩翔的手臂上,惡狠狠的把他的手從孟韻寒的肩膀上移開,眉頭微蹙著,說:“她現(xiàn)在需要靜養(yǎng),有什么事情,之后再說吧……”
嚴浩翔知道,他此刻是在提醒自己,遲疑了一會兒之后,嚴浩翔才向后退了一步,算是妥協(xié)了,可是他卻依舊不打算要離開,也不打算讓孟韻寒離開自己的視線范圍以外。
“小寒,你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所有的事情都是會過去的,所有的問題,也都是會解決的,沒事的,等你睡醒之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張真源扶她重新躺在病床上,很是溫柔的說著這話,可能是因為張真源是心理醫(yī)生的緣故,孟韻寒總感覺,他的聲音,有一次蠱惑力,會讓她心安,甚至連心里的煩悶,都會變得少了一點,她感覺自己現(xiàn)在有些累,眼睛都快要睜不開了,她又想要睡覺了。
直到看著孟韻寒的眼睛又一次閉上了,她的呼吸聲變得平緩起來,張真源才轉(zhuǎn)身,看著一旁的嚴浩翔,隨后便向著門口走去,嚴浩翔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微蹙著眉頭看了一眼已經(jīng)睡著的孟韻寒,然后就跟著他走出了病房。
他們一同站在醫(yī)院的走廊上,嚴浩翔的情緒像是有些激動,伸手緊拽著他的衣領,質(zhì)問道:“你居然對她催眠,張真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不是催眠,只是話語引導,如果我不這樣做,我敢保證,她今晚一整夜都睡不著,難道,你想看見那樣的局面嗎?”剛剛張真源用很是溫柔的聲音和孟韻寒說話,為的就是把她引進圈套里,讓她可以跟著自己所說的話,慢慢睡去,這樣的手法,張真源身為心理醫(yī)生,自然時常會用到,可是他是真的沒有想到,嚴浩翔居然也能這么快就反應過來。
聽著他的解釋,嚴浩翔微蹙著眉頭,緊拽著他衣領的手,也變得不是那么的用力了,他好像被張真源說服了,而且,他心里也找不到絲毫可以反駁他的借口。
張真源見他的態(tài)度有所好轉(zhuǎn),便猛的伸手推開了他,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說:“小寒現(xiàn)在需要靜養(yǎng),也需要時間去淡忘這件事情,她已經(jīng)不能再受刺激了,這一點,你應該很清楚才對,畢竟李飛今下午,已經(jīng)和你說的很清楚了,在現(xiàn)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你就不能為她考慮一下,不要和她吵架嗎?”
在面對張真源的誤解時,嚴浩翔只是略帶詫異的看著他一眼,隨后便走到椅子上坐了起來,將頭揚起靠在墻上,很是無奈的開口,說:“我沒有要和她吵架,我只是想和她解釋而已,我知道失去孩子,她很痛苦,可是我也一樣啊……”
“你覺得就算你現(xiàn)在跟她解釋了,小寒會聽嗎?就算她聽了,她會原諒你嗎?既然現(xiàn)在做這些都是沒有用的,那你又何必浪費時間呢?”在上午的時候,張真源還恨不得要往死里揍他,可是此刻,他的態(tài)度卻改變了,甚至,都決定要幫他,求得孟韻寒的原諒了。
嚴浩翔不停的搖著頭,眼眶紅紅的,有些哽咽的開口,說:“不管她聽不聽,我都想要說,我和她之間,是真的不能有誤會再產(chǎn)生了,我可以接受她打我,罵我,卻始終都不能接受,她要我走,要我從她的世界里消失,明明之前,我們之間都已經(jīng)度過了最為痛苦的時光,好不容易走到了現(xiàn)在,為什么又會出現(xiàn)這樣的事情呢?”
張真源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坐在他的身邊,想了想,說:“嚴浩翔,其實在小寒的心里,之前她對你的付出和感情,并不是完全的信任……”
明明這些話,是之前孟韻寒告訴他,并且希望他保密的,可是此刻,張真源卻覺得,是時候讓嚴浩翔知道這事了,如果孟韻寒心里的結(jié)始終都不能解開的話,那她和嚴浩翔之間的感情,總會遇到一些不可避免的事情,阻擋在他們面前。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完全不信任?”嚴浩翔側(cè)著身子,很是激動的問著,對于張真源此刻說的這話,他一個字都不理解。
“從一開始,你就做了錯的事情,所以后來,當你們的感情出現(xiàn)問題的時候,小寒就會在心里以為,你為她所做的那些,都是假的,都是在報復她……”張真源不想再幫孟韻寒隱瞞了,關(guān)于她心里所害怕,所擔心,甚至是不確定的事情,他此刻都想讓嚴浩翔知道。
聽見這話之后,嚴浩翔有些愣住了,嘲諷道:“假的?報復?在她心里,我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嗎?不錯,我之前的確是騙了她,也真的想過,要去報復她,可是后來,這樣的念頭早就消失了,我對她所做的一切,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我知道是真的,我曾經(jīng)也告訴過小寒,說你對她的愛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可是有些事情,她雖然可以在心里去推翻,但是,當你們之間再次嘗試矛盾的時候,那樣不好的情緒就又會出現(xiàn),就像現(xiàn)在,她其實也很清楚,孩子的離開,和你接不接電話沒有關(guān)系,但是,她卻不愿去接受這個事實,因為,你沒有接她的電話,讓她極度缺乏安全感,之前那些不好的情緒,就又開始侵占她的心了?!?/p>
張真源很是仔細的和他做著分析,他知道孟韻寒心里的結(jié)是什么,可是卻也沒有辦法去幫她解開,畢竟,解鈴還須系鈴人,孟韻寒心里的結(jié),注定只能由嚴浩翔去解開。
“那我該怎么辦?難道就讓她一輩子那樣認為嗎?我可以不在乎我們婚姻里的公平付出,但是,我卻也不能接受,她誤會我的付出是假的……”嚴浩翔之前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在孟韻寒的心里,居然還處在這樣的一個位置,現(xiàn)在忽然得知了,心還有些疼。
事情發(fā)展到這里,嚴浩翔心里的某些疑惑,好像也可以解開了,甚至,許許多多零散的故事,都可以串聯(lián)在一起了,而那些事情,每一件,都足已刺痛他的心。
嚴浩翔的情緒變得低落了起來,張真源也沒打算,再繼續(xù)說下去了,要是他再把,孟韻寒為什么不讓他插手醫(yī)院的原因告訴嚴浩翔,恐怕他真的是會承受不住的。
真相本來就是赤裸裸的,當它一點點的展現(xiàn)在眾人面前的時候,是沒有多少人可以承受住的,正因為真相太過殘忍,所以許許多多的人,才選擇了用說謊去掩飾真相。
“嚴浩翔,你和小寒之間有很多誤會,而那些,也只能是由你們自己去解開,雖然我很想幫你們,但是卻也始終都找不到辦法?!睆堈嬖船F(xiàn)在算是徹徹底底的體會到,什么叫做心有余而力不足了,那種明明已經(jīng)看透了真相,卻找不到方式去緩解的煩悶感,他是真的不太喜歡。
“我會讓她相信我的,哪怕是用最為笨拙的方式,我也是會讓她原諒我的……”丟下這話之后,嚴浩翔便起身走了,他如今并沒有回孟韻寒的病房,好像是準備離開醫(yī)院了。
張真源看著他的背影,嘴唇微張,還打算說些什么,可是卻在猶豫了片刻之后,打消了那樣的念頭,對于之后嚴浩翔要去做的事情,他并不知道,可是心里,卻也始終都不會有擔心的感覺浮現(xiàn)。
當嚴浩翔驅(qū)車離開醫(yī)院的時候,馬嘉祺只是在醫(yī)院門口,看了一眼他離開的方向而已,其實他今天上午就已經(jīng)知道,孟韻寒住院的事情了,可是卻一直沒有找到機會去看她,準確的來說,他是因為心里愧疚,所以才不敢去看孟韻寒。
上午的時候,孟韻寒在家所收到的那條短信,是馬嘉祺發(fā)的,不過當時,他之所以發(fā)那樣的消息給孟韻寒,只是想要讓她心里著急,順利的話,她還會因為那條短信,而轉(zhuǎn)移自己的注意力,這樣的話,馬嘉祺就可以加速自己的計劃,把奪得院長之位的事情提前,可是他卻沒想到,事情的發(fā)展和自己所想到不一樣,而他還間接害死了孟韻寒肚子里的孩子。
馬嘉祺站在孟韻寒的病房門口,卻始終都不敢推門走進去,他現(xiàn)在好像,還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孟韻寒,雖然他是真的恨這個女人,也是真心想要報復她,可是馬嘉祺卻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會去傷害一個嶄新的生命,他每天在手術(shù)室里沒日沒夜的工作,為的就是救人,可是如今,他卻害死了一個沒有出世的孩子。
這么久以來,馬嘉祺還是第一次,在心里生出了愧疚,之前,他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卻從來都沒有愧疚感滋生,哪怕是得知孟志文死了的時候,他都沒有這樣的感覺,現(xiàn)在,那個還未出世的孩子,因為他而死了,馬嘉祺的愧疚感,才很是強烈的涌現(xiàn)。
透過門口的玻璃窗,馬嘉祺看見了躺在病床上的孟韻寒,如今的她,臉色很是蒼白,樣子看起來很憔悴,馬嘉祺緊鎖著眉頭,轉(zhuǎn)身快步的離開了。
之前,馬嘉祺不管做了什么事情,他都可以很是坦然的面對孟韻寒,但是現(xiàn)在,他感覺自己有些做不到了,甚至在她睡著了的時候,都不太敢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