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奶奶則不然,她先將一把極小的茶壺用熱水把它里外都涮一遍。然后往壺里抓茶葉,比一般沏茶至少多一倍以上,用開水釅釅地悶上它,這叫茶鹵。另取出一個大茶壺也得用開水里外涮好了,灌上開水。再把茶碗拿出來,同樣用開水里外涮一遍。靜候一會兒,等小茶壺里的茶鹵悶得了之后,倒在茶碗里一點兒,再用大茶壺的開水續(xù)上。從碗柜里拿出瓷盤子,把燒餅放在瓷盤子里,不慌不忙,細嚼慢咽。
“偏您”,意思是張姐您自己吃吧,不要再讓我了。而后兩句無非是為離開這里找的理由。至于說完了還要站一會兒,表示是真心地尊重對方的意思。
芝麻醬面和芝麻醬拌菜在這些面中,“芝麻醬面”可是太好吃了。這個面可以無師自通,因為它太好做了。只需要把芝麻醬用筷子挑出一坨子擱在碗里頭,加上點鹽,再加上點兒涼開水,用筷子順著一個方向攪動把它澥開,再攪一攪,芝麻醬又變稠了,這時再加點兒涼開水接著攪,反復多次,直到了能拌面的程度就行了。再用幾根嫩黃瓜切成細絲兒。這嫩黃瓜挑的時候,甭看它前端,先得用手捏捏它的尾巴兒,看硬不硬,如果硬實,這條黃瓜就八九不離十了。這是玉爺手把手教給我的。這幾根黃瓜就是早起和玉爺出門兒的時候,我從筐里挑的,玉爺都沒再查查就把它們放在兜子里了。我很得意。再來幾瓣剝了皮兒的新蒜,這邊的活兒就齊了。那邊張奶奶的面也快抻完了,一會兒就該煮上了。那芝麻醬還欠點兒,我趕緊再攪攪去,多好玩兒呀。我自小兒就對芝麻醬有特殊的愛好。雖然也愛吃芝麻醬糖餅、芝麻醬花卷兒,但更愛吃的是芝麻醬面條兒。這澥開的咸芝麻醬還可以用來制作涼拌菜,像“芝麻醬拌黃瓜絲”、“芝麻醬拌掃帚菜”。這掃帚菜是一種野菜,可是一般北京人都愛在家里種上幾棵。這不是嗎,家里種的那二十來棵,都是玉爺去齊化門(朝陽門)外找他的朋友淘換來的籽兒種的。春天的時候種在花池子邊上,到了初夏就長出掃
帚菜苗兒來了。玉爺帶著我把嫩尖兒掐下來,先洗干凈了再用水一焯,用這種芝麻醬一拌,再往里頭加點蒜泥,甭提多香了。張奶奶說,吃的時候還能加點醋,也好吃。芝麻醬能拌的菜可多了,什么“芝麻醬拌苣荬菜”、“芝麻醬拌菠菜”……這苣荬菜是北京以前特別常見的一種野菜。在田邊、地角、菜地的溝沿上那可多了。它還不怕鹽堿,在鹽堿地里長得好著呢。玉爺說這個菜有點苦,聽老人兒說它能涼血。要是把它采回來用水洗干凈了,用開水一焯,再加點蒜泥,也是一味鮮品??墒俏铱刹还芩鼪鲅粵鲅模策嗔它c兒,我不愛吃。張奶奶發(fā)話了:“你不愛吃,歸我。你嘗嘗這個拌菠菜。”芝麻醬拌菠菜可比剛才那個能涼血的好吃多了。剛上市的嫩菠菜,洗干凈了,紅根兒都不用去,那紅紅的菜根兒,經(jīng)水焯后,拌出來還有一股甜味兒。拌得了再加點蒜泥,再來點醋,攪和兩下,甭提了,那個好吃呀,沒挑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