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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和崔秀彬見面的夜晚,方盈朝坐在落地窗前。這是一個小時內(nèi)的第四根黑石,厚重的煙味縈繞在房間內(nèi),久久散不開。
煙灰掉落在雪白的地毯上,方盈朝似乎沒有想要搭理它們的想法。仍然自顧自的望著窗外,任憑指間的灰落在手背上,燙紅的像烙印。
原來人在思考其他事情的時候真的會不顧及痛苦嗎。往常煙灰如果不小心掉落在手背肌膚上,方盈朝會馬上跑進浴室用涼水沖洗著泛著疼痛的地方,直到它不再火辣辣的鉆心一般的。
好想知道下午秀彬來的電話想要說些什么內(nèi)容呢。是和往常一樣撒嬌語氣聲音粘糯糯地說著姐姐我想你了,還是像陽光下奔跑的小狗一樣朝她表達那刻的快樂呢。
方盈朝看向了墻上掛著的電子鐘,已經(jīng)凌晨十二點多了。崔秀彬沒有熬夜的習(xí)慣,除了和她待在一起的夜晚。那這個時候的小兔,應(yīng)該已經(jīng)垂著耳朵進入夢鄉(xiāng)了吧。
方盈朝放棄了回撥電話的想法。她覺得這樣也好,至少她不用害怕吵醒了他的睡眠,也不用前后反復(fù)斟酌接通電話的第一句話應(yīng)該是溫柔的詢問還是略帶歉意的關(guān)心了。
煙燃盡了。方盈朝吐出口腔里殘留的最后一絲煙霧,撥通了崔然竣的電話。
“我答應(yīng)你。崔然竣,我答應(yīng)你?!?/p>
她說這話的時候索性闔上了眼睛,無盡的虛空的黑暗中又出現(xiàn)崔秀彬的模樣,正垂著頭用手摩挲著她鎖骨處的紋身。她沒忘,他情動的時候的玩笑般的話語。
“明晚見面吧,我很期待。”
她真是瘋了吧,才會說出期待這兩個帶著憧憬和幻想色彩的詞。還是對著這樣一個卑鄙的壞男人。
電話那頭靜默著,方盈朝見半天沒有得到回復(fù)就想掛斷電話。
“好,明晚見?!?/p>
崔然竣的聲音啞得難受,通過電話聽筒顯得有些失真。方盈朝死死握緊了手機,眼眶中的濕潤順著臉頰流進嘴角。好苦,好咸。
“他是我的軟肋,拜托你以后在我面前不要提起他。”
方盈朝忍住聲音里的顫抖,一字一頓地說出這句話后就迅速掛斷了電話。她怕再多一秒就被崔然竣聽出異樣來。
不要在吻住我的耳垂的時候又在我耳畔說起秀彬的名字,這種感覺一定會讓我覺得是背叛的。
我想保護你,秀彬。這樣的行為得不到你的原諒也沒關(guān)系,但我乖乖地聽了你的,沒有因為糾結(jié)和你的關(guān)系而變得苦惱哦。
我好像真的愛上你了,但你一定不可以愛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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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盈朝做了個冗雜的夢。
她夢到自己潛進了失落海域,海水?dāng)D壓著她的耳膜和鼻腔,嗆人得痛。衣物被海浪卷起,四肢被珊瑚和礁石戳破,猩紅色的血液在海水中綻開,像鮮艷的初生玫瑰。
發(fā)絲濕透了,黏膩地粘在額角、脖頸,還有的被海水沖洗著向上呈線狀。她感受到靈魂和肉體都因此在下墜,海水強大的擠壓力像是要毫不留情地侵入她的五臟六腑。好痛苦。她蠕動的唇已經(jīng)無法再發(fā)出聲音,只能清晰地感覺著自己在落入海洋深處。
光亮逐漸在消失,剩下的是透明的虛無與黑暗。面前突然浮現(xiàn)熟悉的面孔,她用盡全力最后的力氣想拉住他的手,卻只差一指的距離。
那是誰?
秀彬還是我的初戀?
已經(jīng)墜落在海洋最深處。各色花紋的魚類在啃食著她腐爛的傷口,她早已看不清楚,陷入了黑暗和朦朧之中。冰涼,刺骨。感覺到身體已經(jīng)被海水泡得泛白發(fā)脹,她永遠地閉緊了雙眼。
從這個夢中醒來的時候,方盈朝下意識朝著墻上的電子鐘瞥了一眼。
凌晨四點三十六分,她在一場真實又可怖的噩夢中醒來。
她又想著夢中那個朝她游來又只差一指就能救起她的人。她在這之前可從來沒有夢到過崔秀彬,她那個讓她刻骨銘心的初戀也快半年沒有出現(xiàn)在她的夢里了。那到底是誰呢,答案只能填上未知。因為她沒有在咸濕的海水中看清他的臉,也沒有觸碰到他的指尖。
她起床倒了杯水,本來想直接用桌上的水壺倒半杯冰涼的水解解渴就足夠了。但她突然想起崔秀彬時常叮囑她的,不能在早上空腹喝冷飲。所以乖乖地接了壺水放在電磁底座上按下了燒水開關(guān)。
趁著這個間隙,她拿著手機編輯著短信。
[我們總是在期待下一次見面,期待那個不定的日期。秀彬,我好想能一直和你見面。]
她沒想到,對方幾乎是秒回的。崔秀彬發(fā)來了一張被揉皺的名單一樣的紙,上面的黑色印刷體寫著,出道預(yù)備組名單。
她拿著手機的手猛的一頓。出道,預(yù)備?
[姐姐,它的到來是不是意味著我們該結(jié)束了?]
崔秀彬在屏幕前等待著答案。他本來想過幾天找個合適的時間親手把這份名單交給方盈朝的。他還猜想了許多她的反應(yīng),會是滿眼的欣慰然后摸著他的頭夸獎他的努力,還是眼眶里溢滿淚水揪著他的衣袖說能不能不要分開。
[秀彬,我們不要結(jié)束。]
不要結(jié)束,不會結(jié)束,不能結(jié)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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