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你?！?/p>

“......離我遠點?！?/p>

“覺得不舒服嗎？因為是第一次殺人？”

“知道你就不要問！閉嘴！”

少女的聲音第一次顯得尖銳又抗拒。

她沖進衛(wèi)生間里——還不忘反鎖了門，然后不斷干嘔。

那些飛濺的鮮血明明離她那么遠，可是瞄準鏡里，簡直好像撲上了她的面頰。

明舒第一次痛恨自己的視力居然這么好。

那個人炸裂的頭顱，崩裂的腦漿，緩緩倒下去的身體——明明是敵人，明明是日本人，明明他害死了很多很多自己的國人?？墒?，他是人類，一個人類殺死同族的時候，總是會覺得痛苦的，這是本能。

雖然對于這些日本人來說，他們殺死自己的同族，殺死中國人，一點都不覺得心虛。

也許是他們不覺得中國人是和他們一樣的人類？

雖然對于明舒來說，她更覺得，是他們被開除了人籍。

黑發(fā)的美人擰開水龍頭。

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呢？在嘩嘩的沖水聲中，她的喘息聲，她的哭泣聲，她的干嘔聲，都被遮掩得很完美。

不知道過了多久，少女才勉強能冷靜一點。

她雙手捂住面孔。

遮住了蒼白的臉色，也遮住了自己復(fù)雜難言的表情。

同樣讓她痛苦的是——

我大概真的沒有辦法回家了。

明舒想要露出一個笑容。

可最后，她還是哽咽了一聲。

21世紀，真的還能接受一個渾身沾滿血的大學(xué)生嗎？哪怕她是為了自己的國家，自己的族人，為了中國的未來？

我的父母還能接受這樣的女兒嗎？

也許他們能接受——可是我呢？

我自己能接受嗎？

少女已經(jīng)滑坐在地上。

她靠著墻喘息，一連串的淚珠滾落下來，如同一顆顆晶瑩的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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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出來了？”

“......”

“哭了很久吧?！?/p>

“閉嘴?！?/p>

“剛才我是體諒你的情緒，所以沒有開口，你這可不是應(yīng)該跟長官說話的態(tài)度，明舒?！?/p>

“隨便你吧，你想懲罰我就懲罰，我不在乎?！?/p>

“你到現(xiàn)在還沒有緩過來？只是因為殺了一個日本人？”

王天風(fēng)終于擰起眉頭。

他的聲音很冷，“我應(yīng)該跟你說過了吧，這個人的軍官身份完全是靠著對華戰(zhàn)場的功績得來的，你就應(yīng)該知道他殺了多少中國人。你在憐憫他？”

“他應(yīng)該去死。我絕對不會憐憫這樣的人！”

“那你在做什么？”

“這是不一樣的，你根本就不懂，這兩者是不一樣的?！?/p>

可你是“毒蜂”，你是軍統(tǒng)里知名的瘋子，你能知道什么呢？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嗎？理解一個來自和平年代的普通女孩子？

所以我根本就沒有必要跟你解釋。

少女抹了一把臉，確定自己沒有再掉眼淚。

她讓自己的神色鎮(zhèn)定下來。

王天風(fēng)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最后喘出一口氣，似乎也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

——這大概就是他最后的溫柔了。

“我確實不懂，我也沒必要懂，你最好趕緊調(diào)整好心情，別再露出這副模樣。否則，你的畢業(yè)一定會推遲的?！?/p>

他淡淡道。

“行了，我給你買了飯，過來用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