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緩解劉紅梅被訓(xùn)斥的尷尬,我自進(jìn)正廳已瞧出今日這四人的裝扮已有不同,是精心收拾過的,便出聲提起。
徐敬文和徐敬業(yè)著一身精棉藏藍(lán)色棉袍,領(lǐng)口與袖口皆用銀絲滾邊,腰間素帶深藍(lán)提花相配;劉紅梅衣著暗紅色襖裙,裙擺處繡亮銀配淡黃梅花,發(fā)間戴梅花銀簪,耳上吊著梅花銀墜子;鄭蓮花則一身粟棕色襖裙,只袖口和裙擺右下角處繡以白色蓮花,發(fā)間插著一支銀制蓮花釵,一副小巧別致的蓮花銀耳墜,說話間微微晃動(dòng)。
我提及劉紅梅的新衣,著實(shí)讓她歡喜不已,瞬間忘剛被徐敬文訓(xùn)斥過,高興笑道:
“閨女啊,干娘和你嬸子這身打扮都是蘭香教得,這花都是你娘繡得,你娘的手可是真巧,這花跟真的一樣,還有,還有這頭上戴得,耳朵上墜得,也都是你娘幫我們選得?!?/p>
說話間,南貴便來到正廳,給各位長輩一 一見禮后才坐到李東煦的身邊。
我打量著四人并未表現(xiàn)出奇怪之色,心下了然,準(zhǔn)是父母已將南貴之事講明。
南貴落座,我思忖著擇日不如撞日,四人都在,且還有劉紅梅這樣的直性子,說到重點(diǎn)時(shí)也能幫襯一二。
轉(zhuǎn)眸看向李東煦,手柔柔的握住他溫暖的大手,眼神中帶著明媚的笑意。
李東煦眼神微微一定,便已有了計(jì)較,微可不見的點(diǎn)了一下頭。
得了李東煦的許可,我笑盈盈的開口:
“今兒個(gè)您幾位來得巧了,姍兒本想著過年時(shí)去給各位長輩拜年,再與您各位商量的,不如今日先說與您們聽一聽,正好也空著時(shí)間讓您們回去好好考量。”
劉紅梅的話從不落人后,發(fā)問:
“閨女,你有啥事就說,商量啥,我閨女說的定是好事?!?/p>
“呵呵,干娘,您就是厲害,是好事,還是大好事呢?!?/p>
“你看看我說啥了,我閨女是金口玉言,好閨女快說吧,這要過年了,有好事也能高興高興?!?/p>
我略一沉吟,甜甜一笑,緩緩開口:
“順平酒坊現(xiàn)在的酒莊太小了,不夠用,我爹已將徐家村所有的田產(chǎn)都許給了煦哥,過了年,徐家村的老宅和小院就要開始拾掇起來,我們家原有的那三畝下等田也要蓋酒窖的?!?/p>
劉紅梅直爽的說道:
“哎呀,那敢情好了?!?/p>
其余三人可就沒有劉紅梅那個(gè)直性子,神色各異的互相交換著眼神。
鄭蓮花發(fā)問:
“姍丫頭啊,這些都是老三的,你們做主就好,可剛剛你說與我們商量,要商量啥事???”
父母也看著我,似有些不明所以。
“嬸子,我要與您各位長輩商量的就是,我們家哪三畝下等田要蓋酒窖,做酒莊,太小了,不夠用的,您可以回去問問咱家兩位哥哥,酒莊要多大?”
徐敬業(yè)又一次與徐敬文相視,神色仔細(xì),多了幾分認(rèn)真。
徐敬文謹(jǐn)慎的問道:
“閨女,你是何意?與咱們直說便好。”
“干爹,我就是在直說啊,我要買地。”
“你?買地?”
“對,勞煩干爹回去問問,挨著我們家下等田的邊上,也是下等田,問問他們賣不賣,我買?!?/p>
“這,這,閨女,村里人都是靠土地吃飯的,祖祖輩輩世代傳下來的,他們,他們能賣嗎?”
“我以良田價(jià)格收?!?/p>
“啥?”
四人皆驚得站了起來,連帶父母都一臉的震驚。
劉紅梅叫道:
“閨女啊,你,你這是要做啥啊?銀子多得沒處花了?下等田以良田的價(jià)格收?虧大發(fā)了,姑爺啊,你,你也不……你同意?”
李東煦淡笑道:
“您各位先坐,聽聽姍兒說完,姍兒是一心為了徐家村的,只要她高興,我同意。”
四人有些惶恐,又有些怪異,緩緩坐下。
母親想了又想,還是沒忍住,略有些責(zé)怪:
“東煦啊,徐家村田產(chǎn)就是你們的,想怎么用都成,可是,你不能這么慣著姍兒,什么叫只要她高興,這是高興嘛,這不是在散財(cái)嘛,姍兒不懂這些個(gè)價(jià)格,你還這么縱著她。”
李東煦起身給母親施一禮,笑道:
“娘,姍兒很聰明的,也很心善,她有自己的考量,我們李家大少夫人,值得寵著,且她也不會散財(cái)?shù)模判?。?/p>
坐于主位的父親,抬手示意母親不要再講,淡笑著:
“東煦啊,坐下說話,你們也都聽聽姍兒要如何說,東煦說了,姍兒為了咱們徐家村,你們都是看著姍兒長大的,應(yīng)知姍兒有顆與人為善的心,姍兒啊,你說說到底是咋回事?!?/p>
李東煦坐下后緊緊的握著我的手,看著我的眼神溫柔含情,我回以微笑,眼神堅(jiān)定,轉(zhuǎn)眸望著等待我說的話的眾人,聲音清麗的道:
“姍兒只有一個(gè)想法,要讓徐家村都吃飽飯,我是從徐家村出來的,我們家眼下日子好了,可不能忘了村里受苦的人,這幾個(gè)月姍兒一直想著怎么能讓徐家村變好,本來想拉巴一下村里人,能去莊子上做些活,賺點(diǎn)家用,可上次,您們都看到的,且把煦哥氣得不輕;聽聞煦哥要用徐家村的田產(chǎn),姍兒同煦哥商量后決定的,把徐家村人都用起來?!?/p>
徐敬業(yè)和徐敬文聽得眼睛都亮了,徐敬文忙問道:
“閨女啊,你是真貼心啊,我們聽著心都是暖得,可,這與買地何干?人要如何用?”
“村里人是靠土地生活,可您幾位都曉得,年景好是豐收年,村里人好過些;若是趕上災(zāi)年,不是一樣餓肚子嘛,我眼下只收下等田,沒了田的人我自是會給他們安排活計(jì),不用再靠天吃飯了?!?/p>
徐敬文聽得激動(dòng),嘴張著就要說話,劉紅梅話快,搶先一步問道:
“啥?閨女?花大價(jià)錢買得可是他們的下等田,還要給他們安排活干啊?那,那這便宜撿大了!”
徐敬文狠狠的白了他媳婦一眼,轉(zhuǎn)頭看著我。
“干娘,您忘了我們那些年靠著下等田過的日子有多難,我收的是只靠下等田過活的人家,那些個(gè)手里有良田,中等田和下等田的人家,我可是不單收他們的下等田。”
劉紅梅被徐敬文那一眼給震住了,倒是不再搶話,鄭蓮花一直垂頭想著什么,見沒人說話,抬頭看著我說道:
“姍丫頭,嬸子想問問你,咱們村靠下等田過活的人可沒多少,你收完了,那些個(gè)人家有活干了,可村里會有人……會有人說閑話的,怕會影響了你的名聲,明明是好事,想幫幫村里那些個(gè)吃不上飯的;可……再讓些不懂事把話說反了,嬸子心疼你?!?/p>
“就知道嬸子關(guān)心我,嬸子,釀酒是需要糧食的,若是他們都想賣地,無論是中等田還是良田我都收,保證價(jià)格合理。”
徐敬文有些不明白,聽著我們的話有點(diǎn)懵,說道:
“閨女,你是真把干爹說懵了,你想要糧食,還收下等田做啥?下等田能出幾顆糧食???你又說要收中等田和良田?到底你是咋想的?不許和我們這些老家伙打啞謎啊,我們這腦子可是沒你的好使?!?/p>
“干爹,我想要買糧食你們能賣嗎?”
“???這,這,不能,要繳賦稅,要售賣官糧的。”
徐敬業(yè)忽得一拍椅子,嘆道:
“姍丫頭,你是真聰慧啊,你買了地,這糧食就是你的,你自家有生意,只繳賦稅便可,對啊,是這個(gè)理兒。”
鄭蓮花還是不解,問道:
“姍丫頭,東煦,那么多地若是你們都買了,咱們村人可是不少的,你們那酒莊能用得了這么些人嗎?”
我抿唇淺笑,不語,只看著他們。
徐敬文和徐敬業(yè)相互對視,劉紅梅與鄭蓮花卻是齊齊的看著母親,母親也是一臉的不解其意,父親此時(shí)心里明鏡一般,見眾人的面色,淡笑道:
“你們啊,忘了根本,這酒莊用多少人我是不知的,酒莊啥樣我也不懂,可姍兒剛剛說要糧食,糧食咋來???”
劉紅梅憋半晌了,聽父親一問,忙答道:
“老三,你咋這么問呢?糧食是土里種出來的啊?!?/p>
我俏俏生的笑了出來:
“呵呵,干娘,是人種出來的?!?/p>
徐敬文突然笑出了聲:
“哈哈,閨女啊,干爹懂了,懂了,不過這事我們回去還真要好好商量商量,怕是有些人可不明白這個(gè)道理?!?/p>
劉紅梅當(dāng)下急道:
“當(dāng)家的,你明白了,到底咋回事???你快說說???”
“你咋這么笨呢,閨女是買地,無論買了誰家的地,還要他們種?!?/p>
“???閨女那,那不成了佃戶,這,這村里人能干嗎?”
我見火候到了,低低嘆息一聲:
“唉……各位長輩,姍兒盡力了,幾個(gè)月我思前想后的,就是想為徐家村謀個(gè)好出路,也能讓長輩們輕省一些,煦哥的莊子上有三百畝良田,整個(gè)莊子里的人都是李家的佃戶,家家吃飽穿暖;您們可以回家問問兩位哥哥,就這三百畝良田,再辦幾個(gè)酒莊都夠了,您們說說,姍兒為何要如此費(fèi)心啊!做我的佃戶可是不會吃虧的,與莊子上一樣,每季只收二兩銀子的租金和三成收成,其余剩下的全是他們自己的,若是想賣我就按官價(jià)收糧?!?/p>
眾人皆是面面相覷,連帶著父母都有些不可思議,劉紅梅低聲嘀咕:
“三百畝良田?每季只收二兩?三成收成?官價(jià)收糧?我的老天啊,這,這,我記得不都是每年凈收租金和五分之一的糧食嗎?”
徐敬業(yè)是個(gè)心思通透的,聽著劉紅梅的話,心中已有了計(jì)較,面上立顯興奮之色,朗聲道:
“姍丫頭啊,你這是真心想幫咱們徐家村啊,我聽懂了,這是天大的好事,姍丫頭啊,容我們倆點(diǎn)時(shí)間,好好的合計(jì)合計(jì)要咋說?!?/p>
劉紅梅嘀咕著,瞧著徐敬業(yè)那表現(xiàn),有點(diǎn)坐不住了,忙喚著徐敬文:
“當(dāng)家的,這是好事,閨女是咱家的,咱們得支持啊,咱家?guī)€(gè)頭,閨女啊,干娘想問問,你這收中等田和良田是啥價(jià)???那,那下等田都是良田的價(jià),那,那……”
“住口,你,你,唉……你可真是給我丟人。”
“干爹,不礙的,干娘,您放心,每一畝高出市價(jià)二兩銀子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