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馬老爺子的書房里,遲歡一個人呆坐了很久,久到書房的窗戶外陽光一點(diǎn)點(diǎn)的灑了進(jìn)來她也未曾發(fā)覺。
遲慵懶的靠在椅子上,兩截白皙小臂抱著在自己的胸前。而在她的雙眼中則充滿了灰暗之色。
她想起了很多事,想起第一次婚禮前夕,賀峻霖和赤裸的遲欣糾纏在一起,喘息連連。
她還想到了和宋亞軒之間的巫山云雨,一次次的互相傷害,背棄,掙扎,妥協(xié)??此茰厍榈睦p綿,以及纏綿背后的心懷鬼胎。
她又想起了只身來到玉溪的那段日子,清靜得像沒了魂魄的人,連傷心都感受不到。但就在那個時候馬嘉祺又帶著一臉溫和謙遜的笑容出現(xiàn)在她的世界。
愛情,謊言,背叛,復(fù)仇。所有的事情交雜在一起,就算是蛻變了的遲歡自己也感到心力憔悴。
所以在那個西餐廳,煞費(fèi)苦心的馬嘉祺莊重的求婚,她感動得不能自己。然后連自己也不相信的接受了馬嘉祺。
那到底是因?yàn)槭裁??遲歡緊皺著眉,又用手捂著自己的額頭。
或許是因?yàn)轳R嘉祺能夠?qū)⒆约簭囊酝哪嗾又羞B根拔起,或許這個男人的懷抱是脫離宋亞軒控制的唯一途徑。
但事實(shí)顯然不是這樣。
遲歡醒悟了,原來自己只不是因?yàn)楦屑ざ?,馬老爺子說的很對。
這不公平,對馬嘉祺來說,這是另外一種程度上的背叛。不然遲歡在求婚那晚上,為何不把自己的身體交給馬嘉祺。
遲歡根本不愛馬嘉祺,她只是報答他的付出罷了。而遲歡知道早晚馬嘉祺會發(fā)現(xiàn)甚至承受不住。遲歡也不再想讓馬嘉祺幫助他指證環(huán)球。
暫時放棄吧,遲歡嘆氣,轉(zhuǎn)身離開了書房。長痛不如短痛,她已經(jīng)決定離開。
收拾行李的事情用不了多久,因?yàn)樗揪褪且粺o所有來到馬家,現(xiàn)在要走也不過是只身一人,身上帶著嚴(yán)浩翔用性命換來的那環(huán)球的罪孽。只可惜,它很可能用不上了。
……
離開的時候,馬嘉祺還在睡覺,說不定還在半夢半醒之間計(jì)劃著婚禮的相關(guān)事宜。他不知道自己的新娘子已經(jīng)決絕的走出了他的家門。留下的不過是一行娟秀小字的紙條。
那自然遠(yuǎn)不足以報答,但是遲歡沒有別的選擇。
熟悉的玉溪街道,早晨的陽光已經(jīng)溫?zé)?,路旁的花香被逐漸升起的溫度激發(fā)出來。一切都很美好。但是在這大好世界里,遲歡再一次的無路可走了。
賀峻霖最終還是打來了電話,那個時候遲歡在一家小旅館昏黃的燈光下,猶豫著要不要接。
她甚至自己都在躲,躲著宋亞軒,因此來到這條件寒酸的地方。但是賀峻霖的電話打來,卻還是驚醒她的睡眠,電話鈴聲似乎在提醒她認(rèn)清現(xiàn)實(shí)。
她還是接通了,不過卻一個字都沒有說。
“歡歡,我很想念你,回南城好不好!”賀峻霖的聲音似乎很虛弱,不過遲歡并沒有發(fā)現(xiàn)。
遲歡的眼眸中甚至有厭倦和厭惡,她掛斷了電話,倒在床上,烏黑的頭發(fā)散開如同陰云一般。
接著電話鈴聲又不知趣的響了起來。
“你到底要怎么樣?混蛋?”
遲歡咆哮了出來,聲音沖破房門,在旅館空蕩的走廊中來來回回的蕩。
電話里安靜了一下。不過接下來卻讓遲歡有些吃驚。因?yàn)閷γ媸且粋€女人,她無比熟悉,又心生厭煩的女人。
“遲歡,是我?!?/p>
遲欣的聲音沒有以前讓人厭煩的不可一世,因此不在尖銳,反而是透露著楚楚可憐。
“什么事?”遲歡皺眉,她平靜下來了,聲音卻依然冷淡。面對這些曾經(jīng)傷害她的人,她也不知如何應(yīng)對才是最好。
“遲歡,立誠,他……他,不行了?!边t欣突然哭了出來,聲音哽咽,“已經(jīng)沒有幾天了?!?/p>
遲歡愕然。不知道事情居然是這么發(fā)展的。她總算明白賀峻霖聲音日復(fù)一日的虛弱,原來他已重病。
遲歡無言,面對仇人般的鋒芒也黯然了,內(nèi)心微微的火焰徹底的熄滅。死亡似乎是一件神圣的事情,讓一切都變得灰暗,變得不重要。
“臨死之前,立誠想要見你一面。”電話一頭的遲欣抽噎著,這句話對著遲歡說出口,只有她自己知道有多么的艱難。
那意味著服輸,意味著不要尊嚴(yán)。
“你……”遲歡實(shí)在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遲欣是愛賀峻霖的,就連遲歡都無可否認(rèn)。當(dāng)年她從遲歡手中搶走了賀峻霖,但仍然不斷的找遲歡的麻煩。
因?yàn)檫t欣知道,賀峻霖內(nèi)心深愛的人,依然是遲歡。遲欣搶到手的,不過是一具賀峻霖的一具空殼罷了。
到了死亡的盡頭,這個男人心中想的,完完全全都是遲歡。所以他央求,哭著央求遲欣一定要讓遲歡回南城。
他想見她最后一面。
“我求你了,遲歡。我愛他,我不想讓他到死都抱著遺憾,就算是可憐可憐我們,回來見他一面吧。我不吵了,不斗了,我也不搶了,我認(rèn)命,什么都認(rèn)了。只要你回來,你回來吧遲歡?!?/p>
遲欣也幾乎到了崩潰的邊緣,泣不成聲,聲音中盡是懦弱和央求。
遲歡仍然沒有說話,她幾乎沒有料到自己的姐姐有一天也會為了一個男人變成這樣。
“我給你跪下了,跪下了,你聽,你聽啊妹……妹妹。姐姐給你……”遲欣的聲音歇斯底里,也是這么多年唯一一次溫柔的喊出妹妹這兩個字眼。
遲歡終于承受不住了。
“好了,姐?!边t歡開了口,只是這簡簡單單的三個字。
遲欣問了一句:“真的嗎?你可別敷衍我,可別騙姐姐?!?/p>
“嗯,不會的,姐?!边t歡說著話,眼淚也從眼眶中流了出來,勾劃著她有些蒼白的臉。
遲歡沒有再多說什么了。她掛斷了電話,抱著自己的腿在床上坐了很久。
窗戶有風(fēng)吹進(jìn)來,把吊燈吹得晃動,昏黃的燈光就在她的頭頂搖一搖,搖一搖。在這種靜謐中,她心中卻是極不平靜。
往事如同冰冷的海潮一樣勢不可擋的覆蓋過來,她四周盡是陰霾。
所有的事情,到底是為什么走到這一步來了呢?如果,遲歡心想如果當(dāng)年賀峻霖和她結(jié)了婚,所有的事情是不是都將不復(fù)存在。
她不知道,無力的垂著腦袋,陷入了不安的睡眠之中。
第二天一早,遲歡就買好了到南城的機(jī)票。這個時候她的手機(jī)已經(jīng)被馬嘉祺打爆了,但是她卻絲毫回應(yīng)都沒有。
長痛不如短痛,她說著這句話,卻是為馬嘉祺說的。
在整個玉溪都在尋找著她蹤跡的時候,遲歡已經(jīng)坐在了飛機(jī)上,她只看了一眼機(jī)場外面的玉溪一眼,就死死的閉上了自己的雙眼。
只要一段睡眠的時間,生活了四年多的玉溪便被拋在腦后。她想自己一輩子也不會來這里了。
她準(zhǔn)備回南城見賀峻霖一面,而后面該何去何從,遲歡卻沒有打算。但是方向依然明確。只要逃開一切,逃比之前玉溪到南城還要遠(yuǎn)就對了。
……
馬嘉祺幾乎真正讓人找遍整個玉溪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手下派出去了一批接著一批,依然沒有消息。
他緊緊的拿著遲歡留下的紙條,雙手顫抖,如遭雷擊。雖然已經(jīng)看了好久,他還是想從字條上看出更多的東西。
但是并沒有。
只有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我報答不了你,結(jié)婚對你來說,不公平!
這個時候馬嘉祺才恍然大悟。遲歡根本不是接納了她,完完全全是因?yàn)樗母冻?,讓那個時候落魄的遲歡無法拒絕。
不管是她的顫抖,還是她的眼淚,或者她流露出來的溫情,沒有一種是因?yàn)閻?,全都是感動而已?/p>
為什么這個女人就不能愛上自己?馬嘉祺心中充滿著不甘。難道他終究比不上那個無數(shù)次傷害她的宋亞軒?
他內(nèi)心不甘,作為男人的憤怒在心間沸騰,眼神中竟也出現(xiàn)了與他不相符的嫉恨。但是這一切波動都只不過短短的幾秒鐘。
幾秒過后,他依然保持著冷靜。不同于宋亞軒讓人陰冷的冷靜。而是那種讓人覺得沒有殺傷力的冷靜。
他是個理性的人。雖然捏住了字條的手仍然在震顫,卻揮了揮手告訴身邊的人:“不用找了,就算找回來,也只不過是人而已。”
手下的人聽不懂,難道不是再找遲歡的人嗎?
手下問道:“難道馬總要找的除了人還有其他東西嗎?”
馬嘉祺苦笑,沒有解釋。他將字條折好,放進(jìn)了西裝內(nèi)兜里,然后凝望著窗外的南方,那里是機(jī)場,也是南城的方向。
他自言自語道:“我馬嘉祺說過,不管你什么時候,不管你受到了誰的傷害,你都可以再回到這里,我依然等著你?!?/p>
馬嘉祺眼中波瀾緩緩,柔情似水。在他仰頭的方向,天空中一架客機(jī)在沒入了云層之中。
與此同時,仰望著那個方向的還有一個人。
宋亞軒站在陽臺上,手指有節(jié)奏的敲打著,似乎頗為高興。
朱志鑫恭敬的站在宋亞軒的身后:“宋總,她已經(jīng)走了。只是你為什么又下令不讓人抓住她?”
宋亞軒轉(zhuǎn)過頭來,自信道:“她終究還是沒有和馬嘉祺成婚。這是她自己的選擇,我為什么要攔?!?/p>
朱志鑫笑道:“宋總好像很開心?!?/p>
“有么?我只是不喜歡別人碰我的女人。她不可能和任何男人在一起,只有我才能抓住這只小野貓?!?/p>
宋亞軒睥睨眾生般的一笑,然后對朱志鑫道:“玉溪的事情盡快處理。我們,回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