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星瀾漫無目的的看著窗外,聽見了細(xì)微的電話聲。唐舞麟去洗手間太急,手機(jī)落在桌上,她拿起手機(jī)看了一眼上面的來電。
雨浩。
他朋友?
葉星瀾疑惑,卻并沒有多想,將手機(jī)放回原位,過了一會鈴聲終于停響,只在界面留下一個未接來電的顯示。
等到唐舞麟終于回來,他眼角帶著少許微紅,葉星瀾見了也沒說什么,只是提醒道:“剛才你電話響了?!?/p>
唐舞麟點(diǎn)頭表示感謝,打開手機(jī)一看果然見著剛才四點(diǎn)半的時候師兄打電話過來,他下意識的點(diǎn)了回?fù)?,過了一會手機(jī)傳來機(jī)械的女聲,唐舞麟垂下眸子微微感覺到不對。
師兄把電話掛了,不方便?他掛了電話,又轉(zhuǎn)頭打給韻箏坊,韻箏坊唐舞麟陪著師兄去過幾次,和那的接待人員也算是認(rèn)識。
“娜娜,方便讓我是師兄接個電話嗎?”
“霍老師?”電話那頭名為娜娜的少女聲音帶著幾分疑惑:“霍老師二十分鐘之前就已經(jīng)離開了。”
“拍賣會不是還沒結(jié)束嗎?”唐舞麟反問道。
“是這樣的,霍老師說身體不太舒服,就提前了離開了?!?/p>
唐舞麟沉默了片刻:“那他有沒有說去哪?”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不過霍老師走的時候臉色有些蒼白,我想著應(yīng)該去醫(yī)院了。”
“那好......謝謝?!碧莆梓霋鞌嗔穗娫挘闹杏科鹨环N不好的預(yù)感。他匆忙的又給霍雨浩打電話,就連坐在旁邊的葉星瀾也察覺到不對勁。
“怎么了?”
可唐舞麟根本來不及搭理他,他撥通了電話,鼓點(diǎn)般的撥打聲在耳邊響起,而后又是冰冷的女人的播報聲:“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jī)。”聽到關(guān)機(jī)的那一刻唐舞麟徹底慌了,可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慌,明明對方只是關(guān)了機(jī)。
或許師兄只是手機(jī)剛好沒電,附近有恰好沒有充電的地方,可他剛才明明又聽見娜娜說師兄身體不太舒服?唐舞麟懊惱的捏著掌心,忽然起身站起沖出咖啡廳外。
“唐舞麟?!”葉星瀾沒想到唐舞麟會有這么一翻動作,她付了錢焦急的追了出去,唐舞麟已經(jīng)拉開了車們準(zhǔn)備離開。
“讓開!”
“唐舞麟你在發(fā)什么脾氣!”葉星瀾怒吼道,她手扶著把手擋在唐舞麟面前,葉大小姐從小沒吃過虧,此時怒氣沖沖朝著唐舞麟大喊,說罷打開車門,有一股惱的坐在副駕駛上。
唐舞麟被葉星瀾這一聲怒吼罵醒了,他知道自己的失態(tài)。他一次又一次的撥打手機(jī),對面依舊是冰冷的關(guān)機(jī)提示音,唐舞麟覺得覺得自己的理智被一點(diǎn)點(diǎn)熄滅,而后纏繞起無盡的恐懼。
“對不起?!碧莆梓胝f道,聲音卻沙啞起來。
“發(fā)生了什么,你剛剛打了一個電話就不對勁?”
唐舞麟坐在車?yán)锩?,車輛傳來嗡嗡發(fā)動機(jī)聲,他用手撐著額頭:“我聯(lián)系不上他了,十分鐘以前他給我打了電話,我剛才打電話過去,明明已經(jīng)接通可是現(xiàn)在卻關(guān)機(jī)......娜娜說他走的時候身體不舒服。”
葉星瀾想起剛才那個打過來的電話,界面上似乎備注著——雨浩。他很重要的人?那一瞬間葉星瀾心生愧疚,她體會不到唐舞麟現(xiàn)在慌亂,她在想如果遇到這種情況的是自己,她或許不會比唐舞麟表現(xiàn)的鎮(zhèn)靜。
“那我們快去找人!葉星瀾說道,插起安全帶。她目光匆匆掃過唐舞麟,唐舞麟坐在駕駛座上,原本明亮的眸子中只剩下了悔恨 ,他顫抖的手緊緊握住方向盤,可唐舞麟?yún)s始終沒有動。
他不知道要去那里找?guī)熜帧?/p>
就在這是,手機(jī)響了,聲音回蕩在車內(nèi),打破了死寂。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朝著那方向望去,唐舞麟一把搶過手機(jī)按下接通。
對面是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的聲音。
“慶豪榮盛酒店?!蹦腥苏f道。
“你是誰?”唐舞麟警惕道。
“這不重要?!蹦腥说统恋纳ひ魩е屓藷o法抗拒的魔力,又在催促:“快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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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雨浩是被冷水澆醒的。
他慢慢的睜開眼睛,一片亮堂,酒店的房間富麗堂皇,琉璃所制成的燈罩發(fā)出流彩光芒,冰冷的水劃過后頸,留下一股寒意,霍雨浩猛地咳嗽兩聲。手臂被人擒住在身后,霍雨浩斜過目光窺往身后的人,才看清那人是剛才的司機(jī)。
“見你一趟可真的不容易呀,我好生邀請你不來,偏偏要讓我使出這樣的法子。”略帶著輕佻的聲音從面前傳來,霍雨浩驚駭?shù)奶ь^,看著來人,隨后對上一雙眼眸。
“戴華斌?!被粲旰茊÷暤?。
長陽戴氏占據(jù)著互聯(lián)網(wǎng)行業(yè)一半市場,而更讓人嘆為觀止的則是那雙祖祖代代遺傳的雙瞳,高貴威嚴(yán),如同荒原上呼嘯八方的雄獅。有人說他們是天生的王者,生來就帶著睥睨之氣,而此時這雙眼睛中帶著偏駁和厭惡,看著霍雨浩如同看到了待宰的羊。
那一瞬間霍雨浩感受一股窒息感,手腕被身后人捏的生疼。他緊咬著嘴唇,仰起頭,睜大了眼眸,桀驁的目光將那雙眼睛反視回去!
戴華斌笑了。
他慢慢走過來俯下身子:“這么多年了,你膽子越發(fā)大起來了?!痹捯袈?,他忽然用力捏住霍雨浩下巴,蠻橫的將他拽在自己身前,居高臨下:“誰允許你用這樣的眼神看我的?!?/p>
霍雨浩沒有說話,身體以一種詭異的姿勢被戴華斌逼迫著抬頭。他緊咬嘴唇,目光如炬,冰冷的寒意從眸光中射出,像是一只拼死反抗的孤狼。戴華斌頓時發(fā)覺原來真的已經(jīng)過了好多年了,曾經(jīng)被他欺負(fù)的狗如今也會豎著眼睛開始瞪自己。
他緩緩的松開手,臉上的笑意卻不減。只是下一秒鐘那笑意化為猙獰,一道凌冽的掌風(fēng)落下,戴華斌一巴掌扇在霍雨浩臉上,霍雨浩只覺得耳邊一陣巨響,腦子里面一片空白。
“你媽是個瘋女人,你也是個賤種,別以為你躲起來我就找不到你?!贝魅A斌不耐煩道。
灼傷感至耳邊燃起,留下一個清晰可見的印子。嘴里面碎牙攪動,滿是血腥味,還帶著數(shù)不盡的屈辱。霍雨浩低著頭,吐出一口血。
他身體顫抖著,仿佛想起過去,戴華斌也是這樣。一旦霍雨浩看他,那雙眼睛立馬就會露出厭惡的神情,隨后罵道:“賤種?!?/p>
那兩個字眼時時刻刻的提醒著霍雨浩,他的母親是插入別人感情的第三人。可是這一切真的就是他媽媽的錯?明明是戴浩背叛了他對原配的感情,明明是他隱瞞了自己的婚姻狀況喜歡了別人,可為什么最后錯的是自己媽媽?!
霍雨浩身體暴起,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他掙脫梏桎,將戴華斌逼到墻角,桌上的琉璃杯一并摔開,霍雨浩緊緊捏住戴華斌脖頸:“我不允許你辱罵我媽!”
被霍雨浩掙脫了雙臂,那身后的司機(jī)臉色瞬間鐵青,似乎沒想到自己會失手。他從身后按捏住霍雨浩肩膀,按住穴位一扭動,只聽咯吱的一聲,霍雨浩雙臂已經(jīng)脫臼。
霍雨浩臉色慘白,強(qiáng)迫著半跪在地上,強(qiáng)烈的疼痛感讓他難以呼吸,可他依舊強(qiáng)忍著疼痛怒吼:“錯的明明是戴浩!”
戴華斌剛才被霍雨浩掐的喘不過氣來,他大口大口的喘氣,摸了一把剛才的掐住的地方。那一瞬間他竟然笑起來,眼中逐漸變得狠厲,甚至有殺意起來,似乎很享受那種死亡擦肩而過的快感。
他提起霍雨浩的衣襟,放浪形?。骸霸趺次译y道說錯了,你媽媽不就是個第三者嗎?瘋瘋癲癲,我看了就心煩,幸好她死了。”
“你怎么不陪著她一起死呀。”戴華斌拽著霍雨浩來到洗浴間,放了水,嘩嘩的流水聲充斥之四周,戴華斌將霍雨浩按進(jìn)水池里面,嘴里還在念叨:“你這么愛她,就應(yīng)該和她一起被淹死的呀。”
冷水漫過口鼻,霍雨浩嗆了水,他拼命在水中搖頭,耳邊只聽見戴華斌猙獰的笑聲。
淹死?什么淹死?
冷水貫入咽喉里面,火辣辣的疼。腦海中不斷的回想,可是那一瞬間霍雨浩想不起來自己的母親是怎么去世的。那個曾經(jīng)他在意的人仿佛一下子突然的從霍雨浩的生活中抹去,霍雨浩甚至都記不起她的模樣。
他只能記起母親嘴角隱隱上揚(yáng)的笑。
她將自己抱在懷中,唱著搖籃曲。她心里手巧能歌善舞,會編草螞蚱逗霍雨浩開心。
這樣的母親怎么回事戴華斌口中的瘋女人呢?
冰冷的寒意情浸透霍雨浩意識,水花滿開。戴華斌絲絲的捏住后腦勺,霍雨浩連掙扎的力氣都快沒有了,溢出的鮮血染紅池水,迷迷糊糊中霍雨浩聽見有人在叫他。
“浩兒......浩兒?!睖厝岬穆曇舴鬟^耳邊,霍雨浩覺得自己或許快要死了,不然怎么會出現(xiàn)幻覺,一片水花中他看到了母親,與唐三畫中所繪的一樣,五官溫柔清麗,帶著鴻泉女子才獨(dú)有的美,那雙眼睛清澈通透,如大海一般。
可是很快,女人的面容就干癟起來。她變得面黃肌瘦,那雙眼睛失去顏色,渾濁瘋癲起來?;粲旰葡胍ビ|摸她的臉卻被女人一手打開。
“滾開,你這災(zāi)星!如果沒有你,如果沒有你!”
女人驚恐的大吼,她拉著霍雨浩離開家門,外面大雨磅礴,她不顧霍雨浩的哭喊來到一座懸崖上。
霍雨浩還是在哭。
女人厭煩的搖晃著他的肩膀:“你能不能不要哭,煩死了!”那聲音帶著崩潰和癲狂,歇斯底里起來:“你不要哭!”
“他不要了我了!你也要來煩我嗎!”女人大吼,崩潰的站在雨中,那雙眼睛瞪得老大,仿佛在質(zhì)問著上天的不公。
可孩子根本止不住,他本能的哭泣,伸出小手挽住女人掌心:“媽媽?!?/p>
那一聲呼喚似乎是喚醒了女人的良知,她眼眶微微顫抖,似乎也在后悔為什么要這么對待自己的孩子。她跪倒在懸崖上,將孩子攬入懷中:“浩兒,媽媽錯了,媽媽錯了?!?/p>
“媽媽不應(yīng)該那樣對你,你爸爸不要我了,我只有你了?!彼o緊的抱住霍雨浩,女人大哭,她手在雨中縮了縮,又抱得更緊。
“我只有你了。”
話音落下,她抱著懷中的孩子,身體往前傾倒,一起跳入了大海。
海浪席卷,大雨傾盆,霍雨浩跌入海里,海水冰冷幽暗,將所有的希望隔絕?;粲旰撇粩嗟耐鲁粒^望之時忽然一雙手將他拉住。
“是個孩子!”迷迷糊糊中他聽到有人喊道。
大浪中迷路船只將他救下,可任由他怎么的呼喚他都找不到母親。
三天后,風(fēng)浪過去,漁民打撈起一具女人的尸體。
霍雨浩被人帶到尸體面前,那具尸體慘白的駭人。被大魚吞噬的四肢面目全非,女人瞪大了眼睛,眼珠子早就被沖洗掉,只留下沒有眼眸的眼眶。黑漆漆的,仿佛深淵一般凝視著霍雨浩。
霍雨浩緊緊的盯著尸體,那張死亡的臉不斷映入腦海中:“不......不,她不是我媽媽,她不是!”
可她就是呀,那個原本溫和的女人被生活所逼瘋,從而變得瘋癲怪異,所有人都苛責(zé)她,她只能帶著自己的孩子一起跳海。
她死了,可那個孩子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