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一天比一天熱,鄭云龍賴床時總能聽到窗外嘰嘰喳喳的,每天都有幾十只鳥在小區(qū)里說《論捧逗》《羊上樹》《拴娃娃》《笑劇西廂》……
在這個大型群口相聲中,今天似乎還摻雜了些什么奇怪的東西。
“啾啾~” ……?
“啾啾啾 ! ” ???
“啾啾,啾啾啾~” 。。。
鄭云龍暴躁地睜眼,面前是深邃的眉眼輪廓和青澀的胡茬,一張大臉正杵在幾厘米之外。
感謝天,感謝地,感謝阿云嘎終于回來了。
放松了神經(jīng),他懶散地閉著眼睛重新把臉埋入枕頭,哼唧著蹭進(jìn)阿云嘎懷里,像崽子們每次對他做的那樣。
“噗嗤--”鄭云龍動作一僵,撐起半個身子向門口看去,四個孩子此刻擠在一起扒著門框往里看,你推我我推你,紛紛捂著嘴偷樂。
阿云嘎臉上也是揶揄的笑容,揉了揉鄭云龍的后頸和他一起看向門口。孩子們穿著小睡衣光著小腳丫,頭發(fā)亂糟糟的,顯然是聽到阿云嘎開門的動靜就急忙跑了過來。
向他們招招手,孩子就興高采烈地?fù)溥^來和他倆擠在一起,阿云嘎拍拍黃子和朋朋的屁股裝作驚訝的模樣:“你們現(xiàn)在爬上來已經(jīng)這么熟練了嗎?是不是我不在這幾天,天天跑過來鬧龍龍?”
孩子們不回答,笑著扭來扭去。
“瘦了。”阿云嘎捏了捏鄭云龍的下巴,皺著眉頭。
“沒有哦,凡凡有好好聽話吃飯飯,凡凡沒有瘦 ! ” / “朋朋也沒挑食朋朋也天天有好好次飯飯 ! ”雙胞胎掀起衣服給阿云嘎看他們的白嫩豐滿的小肚肚。
“嘖,誰說你們瘦了?我說我家大龍瘦啦 ! ”
鄭云龍憂傷出了八字眉:“廢話,老子這幾天幾乎就沒吃上飯,竟給這幾個小屁孩兒做菜,早飯做完就該吃午飯,午飯吃了還沒消化就又要吃晚飯 ! 嘎子,沒有你是真不行 ! ”
沒敢膩歪太久,兩人吆喝著四小只去排隊洗臉?biāo)⒀?,做早飯,吃早飯,換衣服。
“今天還是我送超去幼兒園吧,你剛回來好好睡一覺?!编嵲讫埖降走€是心疼阿云嘎的,不忍心他下了飛機(jī)再辛苦地到處跑。
阿云嘎也不推辭,點(diǎn)頭:“誒方方是不是也差不多該上幼兒園了?”
“嗯是,那就也送超兒那個唄,以后黃子和朋朋也過去,要接一起接要送一起送,方便。”
“超兒是不是該上小學(xué)了?”
“有嗎?(°ο°)”
“怎么沒有,張超小朋友今年已經(jīng)7歲了,是該上小學(xué)了?!卑⒃聘乱荒槇远?,眼神中打趣著鄭云龍是個糊涂爸爸。
被討論對象張超猶豫著不知道從何下口:“嗯……其實(shí),我今年6虛歲,還差幾天,大可不必考慮上學(xué)的事情。”
一向吵鬧的老云家出現(xiàn)了世紀(jì)沉默5秒鐘,隨后整間屋子回蕩著鄭云龍仿佛貓嗓子卡了魚刺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們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云嘎從法國回來只短暫地在家休息了1天,轉(zhuǎn)頭又踏上飛四川的飛機(jī),那邊有一個大型義演活動需要出席,原本主辦方是邀請了阿云嘎鄭云龍兩個人一起參加的,可是家里熊孩子多走不開,鄭云龍周三又有一臺音樂劇要演,只能再次分別。
“嘎子你周三一定要趕回來,我下午就得趕去排練,這事兒不能耽擱你明白啊?!彼桶⒃聘氯C(jī)場的路上鄭云龍再三叮囑,阿云嘎也拍著胸脯保證的妥妥的,可是到了周三下午2點(diǎn)半,阿云嘎依然沒回家。
“喂,龍哥,你那邊什么時候能過來?我們?nèi)嘶旧隙箭R了?!眲F(tuán)的小胡打電話來催,鄭云龍眉頭皺的能夾死一個蒼蠅王國:“你們先排練你們的部分,我過一會兒就過去?!?/p>
小胡還想說什么,被身邊的同事扯了扯袖子制止了?!罢O小胡,別問了,龍哥他家孩子病了,估計今天夠嗆能過來了,咱們先練,反正這劇龍哥也熟,快別催他了 ! ”
此刻鄭云龍的家里,因?yàn)閻毫犹鞖鈱?dǎo)致中耳炎復(fù)發(fā)的梁朋杰正閉著眼睛被鄭云龍抱在懷里來回踱步哄著入睡。中耳炎是梁朋杰一出生就有的毛病了,平時沒什么事兒,可一碰上天氣不好刮大風(fēng)下大雨的天這病就發(fā),折磨的孩子哭也沒勁兒哭鬧也沒勁兒鬧。
因?yàn)橐獙P恼疹櫫号蠼?,黃子弘凡被送到了對門王晰家,大概是雙胞胎的感應(yīng),一向鬧騰的黃子現(xiàn)在也蔫蔫的,每過一小會兒就央求周深和王晰帶他回家看一看朋朋。
“黃子乖哦,現(xiàn)在龍龍要帶朋朋去醫(yī)院,你在叔叔家乖乖等著他們好不好?”
黃子弘凡小臉兒皺到一起強(qiáng)忍著眼淚點(diǎn)頭:“嗯,可是,可是我好想龍龍和嘎嘎,我想朋朋,我想方方還有超超,我,我想回家~”
同樣因?yàn)楦忻皼]去幼兒園的高楊也不和他鬧了,搬個小板凳坐他旁邊學(xué)著大人的模樣一下一下拍著他的后背:“阿黃你聽話,現(xiàn)在有我陪著你,等你乖乖的,一會兒大龍叔叔他們就回來了?!?/p>
“嗯,嗯,”
掛了門診開了消炎藥,鄭云龍抱著梁朋杰坐在大廳掛吊瓶,習(xí)慣了孩子們在耳邊吵吵鬧鬧,突然一下安靜了反而生出一種悲傷,鄭云龍抿著嘴眼淚差點(diǎn)掉下來。
“大龍--”
鄭云龍?zhí)ь^,從走廊那頭急匆匆跑過來的是阿云嘎,他一回家就被隔壁告知了梁朋杰生病去醫(yī)院的事兒,馬不停蹄地又往醫(yī)院趕。
“大龍,朋朋怎么樣了?發(fā)燒嗎?醫(yī)生給開藥了嗎?用不用住院?”
梁朋杰的吊瓶正好掛完,小孩子皮膚嫩,拔了針立刻一片青紫,窩在鄭云龍懷里哭哭啼啼,聲音小的像只小奶貓。
“……沒事兒了,回去吧?!编嵲讫埍е号蠼芷鹕硗鲎?,臉上一片陰沉,顯然處于暴怒的狀態(tài)。
上了車鄭云龍的情緒終于繃不住了,他咬著牙問阿云嘎:“你飛機(jī)晚點(diǎn)兒了?”
“沒,是……”
“是什么?”鄭云龍的語氣很平穩(wěn),可這平穩(wěn)就像是暴風(fēng)雨前悶熱的天氣一樣讓人不安。
“在機(jī)場碰到一個之前在演出時候認(rèn)識的朋友,和他寒暄了幾句。”
“你能不能靠點(diǎn)兒譜,嗯?”鄭云龍把手里給梁朋杰剛擦過手的濕巾重重一摔:“你兒子生病了,你tm在機(jī)場和人聊天兒?”
“大龍,我那是因?yàn)椤?/p>
“因?yàn)槭裁??你是不是覺得你那些人際關(guān)系要比你兒子比我更重要?! 你是不是覺得維持那些亂七八糟的人際關(guān)系就可以不信守諾言?是不是就可以忘了你答應(yīng)的準(zhǔn)時回來?”
兩人從車?yán)锍车叫^(qū),從小區(qū)嚷到樓道,王晰隔著一層木頭門一層防盜門都能聽見兩個出色的男高音在瘋狂掰頭,只不過這個掰頭聽上去有點(diǎn)氣氛不妙而已。
“……說白了你就是覺得我回來晚了影響你去排練了唄?”
“這tm能是一回事兒嗎?! ”
“那你什么意思?是,我錯了,可我一回來聽說朋朋去醫(yī)院我不已經(jīng)往醫(yī)院趕了 ! 你這沒完沒了的,別借著孩子的事兒在這兒刷小孩兒脾氣行不行?”
“我任性?我任性我不去工作在家陪著孩子,你不任性你在機(jī)場和別人聊閑天兒?! ”
梁朋杰有點(diǎn)發(fā)燒,臉又燙又紅,瞪著一雙霧蒙蒙的眼睛看著阿云嘎和鄭云龍,從他記事兒起就沒見過兩人有過這樣子的爭吵,嚇得他不知該說些什么,只能弱弱的出聲:“嘎,嘎嘎,龍龍?”
鄭云龍看了一眼梁朋杰,深吸了一口氣拎起衣服往出走。
“鄭云龍,你是不是后悔了?”
鄭云龍的腳步一頓,身體僵在那里。
“咱倆從一開始就不同,你不想談戀愛,不想結(jié)婚,不想養(yǎng)這么多孩子。所以你現(xiàn)在是不是煩了?是不是覺得這些生活瑣碎阻擋你追求音樂劇的腳步阻止你成為藝術(shù)家的腳步了?”
王晰和周深抱著黃子弘凡走到老云家門口時,正好聽到阿云嘎的這句話,兩人尷尬的對視了一眼,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不該把黃子現(xiàn)在送回去。
鄭云龍突然笑出了聲,點(diǎn)點(diǎn)頭,沖門口呆愣住的王晰周深打了個招呼,下樓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嘎子,你這,啥情況啊?”周深把黃子和朋朋一起帶到兒童房照料,王晰坐到阿云嘎身邊,嘆著氣開口:“有啥事也不能當(dāng)著孩子們的面兒這么個吵啊,再說你瞅瞅剛才你說的那話,都點(diǎn)兒啥呀,你和大龍是我眼皮子底下好到一起的,那當(dāng)初多膩歪啊,一天天完蛋樣兒,今天這是咋的了?”
阿云嘎用手捂著臉一言不發(fā)。沒錯,他怕了,或者說他一直很害怕。沒人知道8年前當(dāng)他第一次見到21歲的鄭云龍時,那個驕傲、明亮、自信、可愛的少年在他心里是怎樣一個救贖一般的存在。
見到鄭云龍之前阿云嘎對婚姻和愛情是無望的,他只想隨便找一個人結(jié)婚,快點(diǎn)擁有一個自己的家。可是從見到鄭云龍的那刻起,過往種種全部被推翻,他心里就再也沒給自己留第二個選項。
他們戀愛,結(jié)婚,生第一個孩子,生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孩子。阿云嘎總是偷偷愧疚著,他知道如果沒有婚姻和孩子的羈絆,他的大龍會是怎樣一個優(yōu)秀的、無人能敵的音樂王子。
明白他的優(yōu)秀,所以更加愧疚因?yàn)樽约旱脑驅(qū)е滤皇`。明白他的優(yōu)秀,所以更加害怕有朝一日會失去他。
“……晰哥,其實(shí)我在機(jī)場碰到那個人,是想幫超找關(guān)系少花點(diǎn)兒錢進(jìn)一小,那樣大龍就能去選擇自己喜歡的劇本而不是價格更好的劇本?!?/p>
王晰咂舌,不知道自己繼續(xù)管這對連吵架都要秀恩愛的完蛋貨是不是一個明智之舉。
星座學(xué)家說,巨蟹座和天秤座的結(jié)合必定是一段孽緣。
敏感情緒化的巨蟹外剛內(nèi)柔,對待愛情有著很強(qiáng)的依賴性和占有欲,而天秤生來長袖善舞喜歡處理人際關(guān)系與各種人都保持友好公平。當(dāng)一個巨蟹碰到一個天秤,他們會快速地被彼此吸引,接著就越來越艱難越來越糾纏不清。
巨蟹座和天秤座都不喜歡吵架,他們喜歡維持一種表面上的和平,天秤座為了不吵架,會撒謊,巨蟹座為了不吵架,愿意犧牲自我,長此以往,矛盾必然越來越重,雙方的隔閡也會越來越深。
就像此刻的鄭云龍和阿云嘎。
屋外一個驚雷,兒童房內(nèi)雙胞胎被雷聲嚇得抱在一起大哭。孩子的哭聲,屋外的雷聲、雨聲以及對剛才自己口不擇言說出來的話產(chǎn)生的后悔情緒一下一下撕扯著阿云嘎,他痛苦地捂住腦袋,然后猛然起身往外面走。
“誒這小年輕,招呼不打一聲就走,你去哪兒?! ”
“我去找大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