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陳雨和嗎?他正在洗澡。”
祁秋看著浴室門上的毛玻璃,點點頭,他背著書包,想起自己的衣服也許不太干凈,便拍了拍褲子,坐在了陳雨和的椅子上。
韓衿也坐了下來,兩人沉默了一會,韓衿開始思考要不要開口問祁秋傷的事情,畢竟他們的關(guān)系還沒有好到這種程度。
猶豫了一會,他還是開口問道:“你的傷怎么來的?!?
祁秋不滿地撇了撇嘴:“畜生打的?!?
“畜...生?"
“嗯,”怕韓衿還要問下去,祁秋岔開了這個話題:“我今晚,可能還要在你們宿舍睡?!?
“又跟你舍友發(fā)生矛盾了嗎?!?
“嗯?!?
后來就沒什么了,兩人的沉默一直持續(xù)到陳雨和洗完澡,他發(fā)現(xiàn)了祁秋臉上的傷,問過韓衿的意見后,在祁秋寫完檢討的第二天就憤憤不平地拉著他去辦公室找楊姝換舍友,意外的是,楊姝很爽快地答應(yīng)了。
而秦冬如也像他所說的,開始惡心祁秋。兩人發(fā)生矛盾的第二天,祁秋來到座位前剛準(zhǔn)備坐下,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椅子上被沾滿了口香糖,而罪魁禍?zhǔn)渍贿呚Q著中指一邊幸災(zāi)樂禍地看著祁秋,沒想到祁秋不但不急,還堂而皇之地舉著椅子去和楊姝告了狀,隨后,在秦冬如震驚的目光下,他被扣了百分之七十的生活費,雖然自那以后沒再找過祁秋的麻煩,不過也算跟祁秋結(jié)下了梁子。
現(xiàn)在看來,秦冬如依舊死性不改,而且選的地方還真是陰間,器械室是水泥地板,放著一堆陳年包漿的沒用體育器材不說,隨便用手指在墻壁或地板上蹭一下都能粘一手灰,貌似秦冬如的新室友韓衿并不像祁秋那么好脾氣。
祁秋扒著墻壁悄悄往右邊看,縮著脖子蜷著身體,小心翼翼的樣子讓林絮覺得十分好笑。
“看什么呢?!绷中踬N近祁秋的耳朵,用氣聲道。
祁秋忽略掉耳朵上隱隱的酥麻感,眼睛依舊盯著秦冬如旁邊那個女生:“我認出來了?!?
“什么?!?
“秦冬如旁邊那個女生?!?
“秦冬如?
“是,換女友速度比楊姝翻臉?biāo)俣榷伎臁!?
“那那個女生呢?!?
“嗯...好像是一班的班花?!?
“誰?”
“祝西瓊?!?
“噓噓噓,他們過來了!”祁秋把頭縮了回去,緊緊挨著墻邊的林絮。
從某個角度來看,很像是祁秋縮在林絮的懷里。
不過祁秋大概沒察覺到,因為他貼的越來越近了。
器械室外,兩人推開了門,手挽手走了進去。
在窸窸窣窣一陣重物被搬動的聲響后,屋里漸漸響起某些奇怪的聲音,并且越來越大,祁秋胃里開始翻涌起一陣強烈的不適感。
他忽然抓住林絮的袖子,用口型道:“林絮,我們走吧,去別的地方吧,行不行...”
林絮低下頭看著幾乎是在求他的祁秋,將手心里的東西貼到墻面上,點了點頭,祁秋便逃似的拉著林絮走了。
......
祁秋出了一身的汗,暴露在涼絲絲的空氣下,有些冷。
林絮穿上外套,拉上拉鏈:“今天不錯,跑一千米的時候終于不再哭天喊地了,明后天再練兩次就可以停了,剩下的時間你好好準(zhǔn)備年中考試?!?
祁秋的腦海里還回蕩著一個多小時前在器械室旁聽到的聲音,盡管他努力想要忘記,結(jié)果還是無濟于事,因此就算聽到這樣天大的好消息,祁秋還是興奮不起來。
“嗯...那我走了?!?
“嗯,晚安?!?
祁秋轉(zhuǎn)身向宿舍樓走去,絲毫沒有注意到朝相反方向走的林絮。
林絮回到器械室旁,拿走了墻壁上那個圓圓扁扁的小東西。
他點起一根煙,看著升騰的煙霧慢慢被銀白色的月光穿透。
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林絮卻沒有回頭。
“怎么樣了?!?
“挺好的,體能訓(xùn)練進行的也很順利,那小子傻,很好騙?!?
“你就是這么評價他的?”
“要不然呢?!绷中趸剡^頭看了那人一眼。
“我還以為你看上他了?!?
林絮嗤笑一聲:“那你看人的眼光還真差?!闭f罷,他就把那個圓圓扁扁的東西丟給了身后的人。
“拿去給他,當(dāng)我提前給他的生日禮物?!?
那人明顯有些吃驚:”你不是不喜歡他么?怎么已經(jīng)進行到這一步了?“
林絮猛吸了一口煙:“不是他的,是另外兩個人的?!?
“你夸大其詞了吧?就拿兩個人的來糊弄他?”
“據(jù)我所知,你這個月連一點也沒收集到吧,與其關(guān)心我,不如操心操心你自己?!?
那人不說話了。
“不過呢,生日禮物確實不能只有這些?!?
“你還有?”
“高三(3)班秦冬如,給你們準(zhǔn)備的大禮物?!绷中醢礈缌藷煟娔侨诉t遲不應(yīng)答,笑道:”你們的監(jiān)控不會連一次都沒拍到過吧?!?
“按理來說是拍到了的?!?
“拍到還沒有行動?”
“監(jiān)控那邊的人又偷懶了,現(xiàn)在換人了,準(zhǔn)備把那人落下的都重新看一遍,我這邊也會找人跟著秦冬如?!?
林絮滿意地點點頭:“行了,沒什么事我就走了,你加油吧。”
那人望著林絮遠去的方向,慢慢退入了黑暗里。
......
祁秋做了一個很不好的夢,那個夢迷亂而真實,結(jié)合著鄭樹榮的講課聲和林絮粗重的呼吸聲。
他抓緊被子,滿臉是汗的醒了過來。
祁秋努力平復(fù)著心跳,在呼吸平穩(wěn)后,羞愧地掀開了自己的被子。
恨死秦冬如了。
他微微揪起窗簾的一個角,在確認陳雨和還沒醒后躡手躡腳地去了浴室。
看著不停出水的水龍頭,祁秋用手捧起一把水潑在了臉上。
“呼。”他望著鏡子中耳尖通紅的自己,不知道是該怪秦冬如還是該怪自己變得不正常了。
祁秋搓洗著盆里的衣物想了想,決定還是怪秦冬如,如果不是他非要去那個鬼地方辦事,祁秋的耳朵怎么會接收到那樣令人浮想聯(lián)翩的聲音。
不是他的問題,夢到林絮不是他的問題,只是因為最近跟林絮接觸的太多,再加上不小心聽到那種聲音才會做這種夢的。
可祁秋卻還是有些心神不寧。
他擰干衣物,從浴室里往外望,隨后把衣物掛在了陽臺上,又用衣架上其他的衣服稍稍掩蓋了一下。
男人有這樣的反應(yīng)是很正常的。祁秋又一次安慰自己。
來到班里,看到林絮那張面無表情的臉,祁秋還是不自覺想到了昨晚夢里他那實在算不上正經(jīng)的表情。
祁秋的喉結(jié)滾了滾。
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決定和林絮保持一定距離。
接下來的一天,祁秋都沒有主動與林絮開口說過話,甚至在吃午飯時,林絮端著餐盤坐到祁秋旁邊,祁秋都會慌張地端著餐盤去另一張桌子吃飯,兩人就這樣端著餐盤換了四五張桌子,到第六張桌子時,祁秋又想走,林絮直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這樣的動作在食堂里屬實有些顯眼,察覺到四周投過來的目光,祁秋只好被林絮按著坐下。
“你躲我?”林絮有些不滿。
祁秋清了清嗓子,沒說話。他本以為自己躲他的行為沒那么明顯的。
不過換了四五張桌子吃飯,好像又不是不明顯。
見祁秋不說話,林絮又問:“為什么躲我?!?
祁秋沉默了半晌,想起了自己在圖書館借的某本以校園瑪麗蘇戀愛展開的言情小說。
那本小說他壓根沒細看,據(jù)說是因為這是整個圖書館里除科普外唯一的小說,而且那本書很奇怪,有幾頁被撕掉了,以至于閱讀起來時會出現(xiàn)一些障礙。
所以那本書給祁秋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就是男主追女主那一段,人名記不清了,原文大概是這樣的:
“男主邪魅一笑,接著邁開120cm的長腿就追了上去,他們不停地奔跑著,奔跑著...在繞著跑道跑了520圈后,女主終于堅持不住倒了下來,男主一個箭步跨上去,穩(wěn)穩(wěn)地將女主抱在了懷里:‘呵,女人,’男主的眼里露出一分涼薄三分高冷兩分譏笑四分疼愛:‘你是跑不贏我的,說,小東西,為什么躲我?’”
祁秋現(xiàn)在就覺得林絮跟那個腦殘男主一樣,但他知道,林絮肯定不是在開玩笑,而是在認真地問自己。
可是他也沒想好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我沒躲你...”他只好撒謊。
“這就是你換了五張桌子的理由嗎?!?
“我是在鍛煉身體?!?
林絮直接無視他的話:“以后別躲我了?!?
“嗯...”祁秋弱弱地應(yīng)了句,看來以后躲的痕跡不能再這么明顯了。
......
后來的兩天很普通,每科都在復(fù)習(xí),林絮也像他所說的,在連續(xù)訓(xùn)練過兩天后,讓祁秋自己復(fù)習(xí)功課了。
年中考試對祁秋來說并不是什么壓力很大的事情,他的腦子本就聰明,學(xué)習(xí)上也從不懈怠,所以只把平時做過的套卷和書本再看了一遍,又補充了些筆記,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了。
但陳雨和不一樣,年中考試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噩夢般的存在,他望著自己空空如也的筆記本,只能一手舉著物理書一手舉著數(shù)學(xué)書,妄想用一倍的時間獲得雙倍的知識。
不過這是不可能的。
于是陳雨和只好向聞杏求救,并以此作為增進感情的利器。
晚上,由于男生不能去女生宿舍的原因,陳雨和又要拜托祁秋幫他補課,祁秋一邊講,陳雨和的嘴還停不下來。
“我跟你說,我感覺我跟聞杏這事快成了,我現(xiàn)在真是越來越喜歡她了,她講題的樣子好美,她問我懂沒懂的樣子好美,她對我笑的樣子也好美...”
“嘖,你還聽不聽了,”祁秋放下筆,有些不耐煩:“你這一口一個聞杏的,談戀愛誤前途啊。”
“你懂什么。”陳雨和鄙夷地看著祁秋:“你個單身狗,別酸?!?
“行,我不酸,你找聞杏講吧,我先睡了?!逼钋镎f著就要往往自己的床上爬去。
陳雨和見形勢不對,立馬滿臉堆笑地抱住祁秋的大腿:“誒等等等,我錯了我錯了祁哥,我年少無知不該說這些話犯著您,我真的錯了錯了,你要是走了,就真沒人給我講題了?!?
“好吧,”祁秋表面上十分不情愿,心里卻爽到極致:“那我就只好勉為其難的給你講講了?!?
“誒是是是,祁哥您說的都對。”
凌晨一點,宿舍的燈早已閉掉,陳雨和只好打著手電筒方便祁秋講題。
“好了,這就是最后一道題的全部過程了,聽懂了嗎?”
“唔...大概是懂了,反正及格肯定是行的,我還有化學(xué)這一科可以撐撐?!?
祁秋無奈地嘆了口氣:“光有一科有什么用,考試看的又不是總分,是單科分?!?
“唉,算了,你先睡吧,我再看會,我還沒追到聞杏,不能被開除?!标愑旰蜑樽约汗臍?。
像是被陳雨和突然觸動,祁秋覺得不那么困了:“那作為你的兄弟,我再給你補補信息技術(shù)吧?!?
“好耶,好兄弟!一輩子!”
這么二的話就不用說了。
一直到凌晨三點,祁秋跟陳雨和才睡下。
祁秋閉上眼睛,將頭埋進被子里,很快就睡著了。
......
年中考試在今天開始。
第一天考的科目是數(shù)學(xué),對祁秋來說不算太難,但看著班里其他人那抓耳撓腮的樣子,他覺得陳雨和有一點完蛋。
走出考場,祁秋回頭望了望教室,發(fā)現(xiàn)陳雨和交了卷子后就一臉菜色地朝他走了過來
他有些擔(dān)憂。
陳雨和,你可別只是嘴上說說。
“怎么樣?”他摟住陳雨和的肩。
陳雨和嘆了口氣:“有點完蛋。”
“沒事,全年級兩百多個人呢,你要相信自己?!逼钋锇参康馈?
“行吧,”陳雨和嘆了口氣:“為了緩解壓力,我要去跟聞杏吃飯啦嘿嘿嘿~”
祁秋開始后悔自己剛剛還像傻帽一樣地安慰他了。
他看了看四周,發(fā)現(xiàn)沒見到林絮的身影。
算了,還是自己去買膏藥吧。
......
聞杏坐在椅子上,等待著陳雨和的到來。
現(xiàn)在還不是吃午飯的時間,食堂里的人屈指可數(shù)。她望向食堂那面又長又寬的窗戶,看著外面那一碧如洗的天空。
陳雨和來了,他已經(jīng)不像剛見她時那么靦腆,現(xiàn)在倒是放得開了許多。
“聞杏...”他似乎是跑來的,說話的氣息都不穩(wěn)。
聞杏朝他笑了笑,笑的很溫柔,讓陳雨和想起了上小學(xué)時,站在商店里剝開那顆色彩鮮艷的棒棒糖的感受。
“巧...巧啊,你也這么早就來吃飯?!?
“不巧,”聞杏望了望另一半還未開放的打飯窗口:“是知道你一定會來,所以才提前在這里等的?!?
陳雨和覺得心臟重重地跳了一下。
“我們在一起吃飯這么多天了,今天可以讓我問你一個問題嗎?”
“可以。”
“如果你以后會談戀愛,那么你跟對方談戀愛的目的會是什么?是錢,臉蛋,還是身體?”
這是一個很露骨的問題,但陳雨和幾乎是立刻疑惑地問:“目的?談戀愛為什么會有目的?”
聞杏愣了一秒。
原來是,沒有...目的的嗎?
“難道不是真正的喜歡一個人,只要和她在一起,就算做再蠢再無聊的事也沒關(guān)系,才會去談戀愛的么?”
聞杏依舊沉默,她從來沒想過這種角度。
于是陳雨和又問:“你問這個干什么?“是喜歡我嗎。
但是后半句他沒勇氣說出來。
“沒什么,”聞杏又恢復(fù)成了正常的神情:“這只是一個趣味問答,”她笑了笑:“別當(dāng)真?!?
別當(dāng)真。
......
在剩下的四天里,林絮居然破天荒地沒再給祁秋安排過訓(xùn)練,而年中考試,也即將迎來尾聲。
今天是最后一科,北誠中學(xué)學(xué)生們最討厭的一科,祁秋最拿手的一科。
信息與技術(shù)。
他們齊刷刷排好隊,在楊姝的帶領(lǐng)下,去了機房。
信息技術(shù)的考試主要分成兩部分,筆試和機試,筆試不算太難,難的是機試,其中最令學(xué)生們頭大的,就是在規(guī)定時間內(nèi)按要求編寫出一個程序,基本上每個年級能有兩三個編出來并編對的學(xué)生就已經(jīng)是燒高香了,所以信息技術(shù)這個學(xué)科的平均分往往都很低。
不過很榮幸,祁秋就是這兩三個人的其中之一。
他坐在椅子上,確認代碼的語法沒有問題后,就舉手交了卷。
他得意洋洋地走出教室,本以為自己是最快的一個,卻看見了早早在門外等候的林絮。
可惡,又被他超了。
林絮也看見了他,邊走過來靠在了祁秋的旁邊。
“怎么樣?!?
“嗯?”
“覺得這次的題難嗎。”
“不難啊?!逼钋锕室鈹[出一個很輕松的笑容,這是男人的勝負欲,絕對不能被林絮壓一頭!
“你呢?你覺得難嗎。”
林絮搖搖頭,一幅輕描淡寫的樣子:”對了,今天下午要開始訓(xùn)練了。“
“啊?!逼钋锬枇讼氯?。
“明天又不用考試,當(dāng)然要練?!?
“這次還要去器械室那邊嗎...”
“不了,這次去大操場。”
祁秋竟一時想不出哪個更壞。
......
陳雨和又垂頭喪氣地走了出來。
“怎么樣?”祁秋問道。
“千算萬算,結(jié)果忘背詞典了?!?
要不是陳雨和這幅樣子實在太過可憐,祁秋現(xiàn)在已經(jīng)笑得在地上打滾了。
“那我猜...你為了緩解壓力,是不是又要去和聞杏吃飯了?”
一提起聞杏,陳雨和立馬有了精神頭。
“不,你猜錯了,我偷偷告訴你啊,其實......”陳雨和突然放小了聲音,跟祁秋說著什么,站在一旁的林絮沒能聽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