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即不離

看著那雙倔強又純凈的眸子在破敗的木門中往外望著，江離的心不由得收緊，他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秦叔，回北城的時候把他帶著吧”江離輕聲對一旁的中年男人說道，接著往門內(nèi)走去，男孩才五歲，手里拿著一根木棍帶著戒備看著江離，但并沒有向江離動手。

“愿意跟我走嗎？”

江離蹲下，并沒有再說別的，他并沒有多放在心上，很多事情怎么發(fā)展并不需要去強求什么，順其自然最好。男孩沒說話，愣了兩秒就把棍子往旁邊一扔，手在褲子上抹了抹，牽住了江離伸過來的手...

江離從北城回來到宜安村是為了安葬他所謂的父親江德遠，一家三口在國外旅游回來，在從機場回家的路上出了車禍，一家三口無一生還。晚年喪子的悲痛直接讓本就身體不好的江老爺進了急救室，從病床上醒來第一句話便是：

“把那個孩子找回來?！?/p>

江離的出生是個意外，他母親當時才十七歲，在江家做工，平時就負責江家老宅的清理打掃。江德遠偶爾回去，就在一次應酬后，江德遠讓司機開車回老宅，當時江離母親剛洗完澡，坐在院里花池旁，邊乘涼邊晾干頭發(fā)。江德遠下車經(jīng)過花壇時，停住了腳步。江離母親本就生的清秀，月光下，顯得更加可愛動人。加上酒精的催化，江德遠沒控制住自己...

江離母親才十七歲，哪里掙脫的開一個正當壯年的男人。

隔天江德遠很懊惱，他身邊不缺女人，卻也是有底線的。他已經(jīng)成家，妻子是的張家千金，門當戶對，再加上兩家是世交，出了這種事，若這個女孩哭著喊著鬧起來，必定要讓兩家人生出嫌隙。午后，江德遠去找江離母親，她很害怕，卻是個不張揚的女孩，江德遠便放下心來，隨意道了歉，隨手就給她了一筆錢，五十萬，江德遠覺得足以把這件事擺平，讓她離開這，不可以向外人說起此事，并且不得再回江家。

江離母親便回了鄉(xiāng)下，父母已離世，只能寄宿哥嫂家，回去只說在主家做錯了事，被辭掉了，回到鄉(xiāng)下做些雜活維持生計。她并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懷孕，當孕肚逐漸顯露，哥嫂才發(fā)覺事情不對勁，在鄉(xiāng)下，這是一件羞人的大丑事，一個十七八歲的女人在外面被人搞大了肚子還說不出來父親是誰，鄰里鄉(xiāng)親的唾沫都能淹死人。

發(fā)現(xiàn)江離母親懷孕時，已經(jīng)不能打胎，只能在議論紛紛中把孩子生了下來。江離舅媽本來就不喜這個妹妹，又多了一個拖油瓶，便天天對其惡語相向。江離母親剛生產(chǎn)完，身子骨又弱，根本沒有力氣與其過多糾纏，便將江德遠的事情說了出來。

當即江離舅舅舅媽就找到了江家老宅，和江老爺大鬧一通，江老爺叫來江德遠，幾個人當面對質(zhì)下，確定了此事。但是江家根本不想接回江離，在江離舅舅舅媽兩個人大鬧之下，又給了兩人兩百萬，并說明以后江離與江家再無關系。

兩人回到鄉(xiāng)下之后，并沒有和江離母親說兩百萬的事，只是說江家并不想要這個孩子，并從江離母親手里拿走了從未動過分毫的五十萬。自此，江離舅舅舅媽便在城里買了房子，留江離母親一人拉扯小江離長大。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小江離三歲的那年，江離母親將他托給同村的王奶奶照看，自己去鎮(zhèn)子上打零工。、

王奶奶的丈夫年輕時當兵，死在了戰(zhàn)場上，膝下無兒無女。王奶奶脾氣很好，也曾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后來家門敗落，才嫁到了這里。王奶奶可憐這對母子，兩家又是鄰居，平時對他們很照顧。那天，中午起便下起暴雨，到晚上收工結(jié)束時回來的路上，經(jīng)過雨水半天的沖刷，行往村子的路已經(jīng)變得泥濘不堪，天黑的看不見路，江離母親摸索間不小心摔了一跤，滑進了一旁的河溝里。

王奶奶在家等江離母親的著急，就怕出什么意外，找到了村書記家里，托其尋找，終于在兩天后在河邊找到了那具冰涼的尸體，手里還攥著買給小江離的兩塊奶糖。

就這樣，江離被王奶奶憑著低保和烈士家屬撫恤金帶到了九歲，舅舅舅媽也從未來看過他。

江老爺派人來尋他的時候，他從未表現(xiàn)出執(zhí)拗和不配合，小時候受過太多的嘲笑和欺凌，也遭過太多的白眼和冷言冷語。他并不憤怒也未有驚恐，打小的經(jīng)歷使他很早的成熟起來。他只是平靜的和來人談著條件：

“我可以跟你們走，但是必須和王奶奶一起?！?/p>

當然，對于江家來說這并不算什么難事。

這次跟著江家的人回到宜安村，在下葬后的飯席上，這個黑黑瘦瘦的男孩被廚子追著打，在逃跑的時候還沖撞到了江離，他們對視一眼，江離看男孩的眼里有驚訝又似乎有些羨慕，江離也知道他在羨慕些什么，江離的心中一動。

村民們都在議論，“這個小子父母都死了，沒媽養(yǎng)的，天天干著偷雞摸狗的事”，“他大伯也不管管，真這么放著這個孩子自己活他也沒別的法子不是？也是可憐的很”，“可憐你去養(yǎng)啊，倒顯得你心善了”，“哎，張嫂子你這話說的，憑什么我養(yǎng)??？”

……

江離邊聽著，邊吩咐秦叔問了那男孩的住處。

牽著男孩走出了破舊的屋子，江離微微低頭看著他，“既然你沒有名字，現(xiàn)在決定跟我走，那我就算你的哥哥，那就由我來為你取一個名字，我的母親姓劉，你選擇跟我回去，那就取名劉少擇，你愿意嗎？”

“我愿意，哥哥?！蹦泻⒀鲋^，并不羞怯。

江離點了點頭，沒再說什么，他想，這是個聰明的孩子，知道該做什么選擇。識時務，知進退，行事需果斷，活著就是這樣，為自己做出一個個選擇，幸運偶爾會眷顧到某個人身上，但是抓不抓得住還是要看自己。

好在，劉少擇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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