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3400里外的重慶來到上海，是劉耀文自己的想法。

盡管家人極力勸阻，他還是義無反顧地前往，實現(xiàn)自己從小的夢想。

從黃包車上下來，上海灘的繁華讓他心中澎湃，打開那張寫著地址的紙，劉耀文連問帶找地來到了《振華日報》報社。

這間胡同里的破房和他所想大相徑庭，劉耀文有些失望地叩門，沒一會兒，里面?zhèn)鞒瞿_步聲，開了門。

面前是一個中年男子，他叫夏衍，是主編，在明星公司還擔任過編劇顧問。

兩年前他在重慶遇到了劉耀文，兩人將自己對文學對社會現(xiàn)狀獨到的見解互相交流，結(jié)為知己，回到上海后兩人也一直書信往來。

在上海，他的報紙風生水起，在重慶的劉耀文也有所耳聞，所以在選擇自己的職業(yè)這方面，他首先考慮了做一名該報社的編輯。

“小劉同志，歡迎你加入我們報社！”夏衍首先歡迎，其他成員也紛紛鼓掌。

在向劉耀文介紹了主要工作后，夏衍嚴肅地拉住他：“耀文同志，這幾天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非常值得報道的事情，你明天要和我一起去看嗎？”

劉耀文愣了一下：“·····好?！?/p>

次日一早，天還沒亮，劉耀文就被夏衍拉起來，偷偷摸摸地來到一家東洋紗廠附近。

劉耀文還想再問，但夏衍悄聲說道：“來了?！?/p>

沉重的鐵門被推開一條縫，門內(nèi)傳來呼喊，帶著滿滿的怒意：“起來！起來了！媽的，混蛋！還躺著?。　?/p>

劉耀文拿著夏衍提前準備好的望遠鏡，看向門內(nèi)：昏暗的燈光下，十六七個身影從地上爬起來，半裸著身體，好似沒有羞恥，一齊沖向自來水龍頭。

“豬玀！起來燒飯！”

劉耀文的視線順著聲音所指的方向看去，一個瘦弱的身影從黑暗中鉆出來，那個怒吼的男子沖著這個身影就是一腳：“再不起來？懶蟲！等太陽上山嗎？”

身影被踹得跪倒在地，身旁亮堂了一些，劉耀文漸漸看清了這個人的長相：亂糟糟的頭發(fā)，蒼白如紙的臉色，眼窩凹陷下去，眼角像是生了什么病，紅紅的。

但從面相來看，這是個長得還算不錯的女娃，可是那寬大的骨架讓劉耀文認識到，面前這個邋遢的人，是個年紀不大的男孩兒。

他就是一年前偷偷代替妹妹，坐上工頭的車，混入包身工隊列的宋亞軒。

起初因為還沒長開，他還能騙過包老板，可是隨著生長發(fā)育，他還是露出了破綻，被包老板發(fā)現(xiàn)后被派去干更重的體力活。

兩個姐姐繼續(xù)在紗廠干活，偶爾得空能和弟弟說上幾句話。

但令人喘不上氣的任務工作，還有臟亂差的生活環(huán)境，她們都患上包身工常有的病，被折磨的不成人樣。

劉耀文繼續(xù)看著宋亞軒從地上爬起來，走到鍋前，吃力地將大鍋扛起來架到火上，著急地要將大鍋里的稀飯燒滾，但是倒冒出來的青煙引起了他一陣猛烈的咳嗽。

那纖細的手腕腳腕好像一不小心就能折斷，看得劉耀文一陣膽戰(zhàn)心驚。

天空隨著時間推移漸漸變亮，宋亞軒攪和著大鍋，一個抬頭，看見不遠處兩個鬼鬼祟祟的人影，更是與劉耀文對視上了。

劉耀文捕捉住了那雙紅紅的眼睛里一閃而過的震驚，但那雙眼很快就移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