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尋珊原是想給宜修等一眾姬妾來個下馬威的,不曾叫卻叫宜修先發(fā)制人,沒立成規(guī)矩不說,反讓宜修教做人了。
不過尋珊之所以會被指派來做立規(guī)矩的事兒,正是因為她性子頗有些沒理還要攪三分的孤傲,并非馴服之人。宜修這番敲打,不僅沒能讓她退縮,反倒讓她一時熱血上頭,梗著脖子道:
尋珊王府從前沒這等規(guī)矩,那是因為還沒有嫡福晉,如今后院有了新主子,這新主子的規(guī)矩,就是王府的規(guī)矩!
宜修一揚眉,好家伙,這可真是個硬茬子。
不過硬茬子好啊,反正橫豎都要被敲打,再世為人,她也不在乎能不能穿紅這種毫無意義的身外之物。只是她見不得柔則一邊磋磨人,一邊還能立上寬容大度的良善牌坊。
尋珊不過一個初來乍到的陪嫁奴婢,竟如此咄咄逼人,不說宜修,幾個格格都覺得很不能接受。
冊封皇后的時候,眾嬪妃與命婦去叩拜請安,都沒說不能穿紅,你一個王府的福晉,架子擺得比皇后還大,這也太離譜了。
于是,胤禛后院資歷最老的宋格格發(fā)聲道:
宋格格這雍親王府妾室不得穿紅的新規(guī)矩,是福晉吩咐下來的意思?還是你自己揣摩的意思?
尋珊登時被噎住了。
因為柔則這么溫柔賢淑的人,怎么可能主動吩咐下來如此苛刻的規(guī)矩?這種得罪人的事兒,向來不用她張嘴,自有人替她說,替她做,柔則萬事不沾身,便能保全她的純潔無瑕。
但這種做法也不是沒漏洞。奴才揣摩上意來辦事,既可以說是為主分憂,為主子分憂,也可以說是自作主張,打著主子的旗號狐假虎威。但凡有人挑明了要問個清楚明白,那做主子的就不得不表態(tài)了。真叫奴才欺負到頭上的主子,也是叫人詬病的。
宋格格這一問,正中靶心, 尋珊頓時支支吾吾了起來。
大家頓時都了然了。
宜修笑著打圓場道:
宜修你忠心護主是好事,但也得看場合。王府到底不是烏拉那拉家,你是姐姐的陪嫁,一言一行都代表了姐姐和烏拉那拉家的教養(yǎng),把規(guī)矩都理順了,再出頭也不遲。
宜修本就身量修長,又穿了三寸多高的花盆底,這般居高臨下,便是面上帶著和善的笑意,依然頗給人壓迫之感。
尋珊嘴唇囁嚅,似乎還想說些什么,宜修卻扶了扶鬢角,笑道:
宜修你且先下去吧,到底妾室能不能穿紅,等會兒見了福晉自有分曉,可若誤了請安的時辰,叫王爺和福晉空等,這才是扎扎實實地不敬了。
說完,她對著染冬使了個眼色,后者立刻拉了另一個丫鬟上前,兩個人面上笑盈盈,卻連拉帶扯地把尋珊帶走了。
門總算讓出來了,但大家心情卻不似剛來時那么輕松了。還沒見著人,就被福晉好一通下馬威。若她們方才真的被尋珊唬到,回去換了其他顏色的衣服來,那這妾室不得穿紅的規(guī)矩可就被坐實了。
現(xiàn)在是妾室不能穿紅,那接下來呢?是不是不能簪花,不能描眉,不能涂粉?一旦開了頭,接下來可就得任由人約束管教了。
大家都是芳華正茂的年輕女子,正是愛俏的時候,誰也不樂意自掩風(fēng)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