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剛剛,我好像忽然之間,對這么久以來與朱棣關系的痛苦和糾結,有了一種豁然開朗的解脫。
……
姚廣孝退下后,我告訴朱棣,我打算日后離宮,參與典籍編著事宜的時候,他那表情,好像真的要把我吃了。
“就算你贊同編著典籍,也不用親自去做啊!天下讀書人多的是……”
只見他背著手在殿內走過來又走過去,我給他晃得眼都花了。
“我知道,你是嫌我不夠博學,不足以勝任這件事。我承認,我是學識不夠,但是我可以做抄錄先生所誦典籍的工作啊……”
“我……我是因為這個原因……不讓你去的嗎?”
他突然在我面前站住,用手指著我,氣不打一處來,好不容易才冒出一句話,像個被淘氣學生氣結的老夫子。
他雙手狠狠抓住我的肩膀,“我真不明白,你為什么非要去做這樣的事?你就這么不愿意做我的妃子?”
做妃子有什么好,在后宮內院中失去自由,和其他所有女人一起,每天期望的不過是皇帝那點可憐的恩寵。你再愛我又怎么樣?人可以僅憑著愛意過完一生嗎?
你難道真的不明白嗎?我從不想做你的眾妃之一。我沉默以對,不忍傷他的心,我知道,這么久以來,他一直希望我能日日陪在他身邊。
我這個決定,他很失望。
“我知道,我知道,你還是介意其他人,如果你這么堅持,我可以……”
你可以什么?你真的可以舍棄她們嗎?怎么可能!
“不!我的堅持與旁人無關。她們早在我之前就在你身邊,合理合法,她們甚至本來可以偶爾得到你的一點愛意。她們什么都沒做錯,如果僅僅因為我這個后來的、莫名其妙的女人出現(xiàn)在你生命中,就導致了她們失去你的依靠,那么……”
那么我與現(xiàn)代那些第三者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我說過,我從來不愿意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其他人的痛苦之上?!?/p>
愛情不能分享,卻也不是掠奪。
“旁人沒有錯,錯的是我?!?/p>
錯就錯在我自己明知你舍棄不下身份地位,又不忍傷害其他無辜的女人,明知你給不了唯一,卻還要與你奢談愛情。
我不想再說了……
“不要,不要離開我。”
他將我摟進懷里,他告訴我,他怕我像當年一樣離開他,他怕我覺得我們的愛情在我所謂“自由的呼吸”面前不值一提。
“朱棣,我不會離開你,你還不明白嗎?柳如眉是為你活在這個世界的?!?/p>
這是我第二次對他說這句話。
“或許,離你的后宮遠一點,才能離我們的愛情近一點?!?/p>
他將我從懷抱中分開,以便看清我的眼睛,“什么意思?我真的不懂……”
“我不想入宮!”
“那你要去哪里?去跟一群書生,去修什么典籍?”
以前男扮女裝,在高皇帝眼皮底下去做什么大內侍衛(wèi),現(xiàn)在又要去編著什么典籍。
我不知道朱棣到底怎么想我這個人,但是朱棣說這話的時候,大概真的覺得我莫名其妙。好好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妃子不當,非要去跟著一群酸書生湊熱鬧。
不知道此時,他有沒有后悔答應姚廣孝這個提議。
“我知道,在你看來我的想法總是不合時宜,女子就應該安安分分待在男人身邊……”
“我從來沒有看輕過你?!?/p>
“朱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有機會告訴幾百年后的人,你想告訴他們什么?”
當姚廣孝提說到,那本大典會流傳千古的時候,其實我比朱棣還要心動。
我因緣際會來到600年前,最終是否有緣再回去,或是就在這里了此殘生?小玩子是否成功回去了?她又是如何解釋我的去向的?我的父母,或者朱第,他們會不會在找我?
還是說,張楚楚在那個世界,已經(jīng)死了?
“可是我有,我想把自己的字寫在典籍上,幾百年后的某一天,或許真的會有某個人,看到我的字,知道曾經(jīng)在幾百年前的大明朝,真的有我這樣一個人存在過?!?/p>
他不可置信的看著我,眼神還有些難過。
“為了那幾個字,那不知道多少年后的一天,那不知道的一個人,做這樣的決定?值得嗎?”
我走近他的面前,輕輕摟住他的腰,將自己的臉靠在他的肩上,不想他看到我的表情。
“值得。這對我來說,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