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淋感覺到于靳的眼神有些奇怪，但也沒多想繼續(xù)埋頭工作。晚上開完最后一個會后，她才匆忙下班，今天下班的時間有些晚，她得快點趕到醫(yī)院去看外婆才行！

從停車場把車開出來后，于淋直奔醫(yī)院而去。

此時的醫(yī)院比以往安靜些，應(yīng)該是都到休息時間了，于淋腳步輕柔地走到蘇老夫人病床邊上。

蘇老夫人已經(jīng)睡著了，于淋靜靜觀察著她，眼底染上一層憂傷和自責(zé)，平時跟外婆講話沒怎么看出來，趁現(xiàn)在休息她才發(fā)現(xiàn)外婆消瘦了許多，以前悉心照料的頭發(fā)也變得干枯稀少起來。

于淋覺得十分心痛，像有一顆大石頭壓在她心上，沉甸甸又覺得刺人，她不是沒有懷疑過這個選擇，也許放棄治療才是對外婆最好的，可現(xiàn)在的醫(yī)療技術(shù)這么發(fā)達，萬一治好了呢，萬一恢復(fù)了呢？她不知道該怎么辦，外婆肯定很難受，即使平時對她說不要緊都還好，可這種治療注定是痛苦的呀！

她到底該怎么選擇？

于淋雙手捂著臉掩蓋住這份痛苦，覺得有些喘不上氣。

離開病房時她依舊憂心忡忡，楊梓晨也一如既往來找她。

“于淋……”他看到于淋陰沉的臉立馬愣住。

于淋抬眼看了下他，沒說話去等電梯。

楊梓晨大概也能猜出一些原由，默了會兒才開口：“不要擔(dān)心，相信現(xiàn)代技術(shù)?！?/p>

于淋覺得乏力，“可現(xiàn)代技術(shù)不是所有病都能治好?！?/p>

楊梓晨一時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心里是最清楚不過蘇老夫人的病況，也不能為了安撫而說一些沒依據(jù)的話。

“…抱歉。”

于淋搖頭：“謝謝你對我外婆的照顧。”

楊梓晨斂著眼閉嘴不語，他是一名醫(yī)生，說任何話是要負(fù)責(zé)任的，也不能過份共情病患及其家屬的情緒，可他還是覺得難過，為了于淋難過。

“如果放棄治療，我外婆還能活多久？”于淋看向他。

楊梓晨張張嘴不知道該不該說。

于淋嘴角揚起蒼白的弧度，“告訴我吧，拜托了。”

“……兩個月?！?/p>

于淋感覺下肢發(fā)軟，立即用手撐住墻站好，一旁的楊梓晨見狀想上前扶著她，卻被她一手回絕。

“沒事，謝謝你告訴我。”

楊梓晨剛要說話就被到達的電梯打斷。

于淋緊緊挽著包走進電梯，直到電梯門關(guān)上也沒多看楊梓晨。

楊梓晨覺得四肢乏力，心更加乏力。

今天于淋和姜溫渝沒見面，畢竟兩人還是很忙的?；氐郊业挠诹苡芍S便掉落，然后直接倒在沙發(fā)上，她望著天花板只覺得暈眩，心想還有兩個月，外婆會在春天的時候離開她，至少是個春暖花開的日子。

于淋被自己這想法逗笑，揚著嘴角卻滿眼悲傷。

憑什么啊，憑什么外婆就要死了？憑什么是她的外婆！

于淋又覺得憤怒，看著桌上零散的東西直接用力掃到地上，她起身又將垃圾桶踢到一邊，看到一旁書架上整齊的書又將書全部甩到地上墻上。干完這些她還是覺得生氣，又開始錘墻，一拳接一圈直到拳頭出血為止。

“為什么??！”于淋不甘心大喊，她沿著墻跪到地上，憤怒的情緒還是被心痛代替，她開始流淚抽泣直到放聲大哭。

父母帶她到四歲就把她送給了外婆，雙雙飛往國外，跟她見面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腦子里一幀幀的畫面都是外婆的，外婆的笑臉，外婆生氣的模樣，外婆教訓(xùn)她時的皺紋……

可現(xiàn)在外婆要離開她了，她甚至連一個救治外婆的機會都得不到，她活到現(xiàn)在連一個最近親的人都留不住，她還能干嘛？

于淋挨著墻號啕大哭，她還能干嘛？她還能干嘛！她就是個沒用的東西，連外婆都留不??！

就在她哭得痛徹心扉時，一陣強有力的敲門聲傳來打斷了于淋，她身子一抽一抽地看向大門，確定那敲門聲不是她的幻覺才起身走過去，從攝像頭里看到門外站著的是姜溫渝。

姜溫渝還在用力的敲門，邊敲邊喊：“于淋！于淋你在嗎？于淋你開門啊，于淋！于淋！”

于淋看了眼家里亂七八糟的樣子，沒開門卻開口：“你怎么來了？”

姜溫渝聽到她的聲音才停下動作，卻皺著眉很不安心：“我給你打了很多電話都是關(guān)機，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于淋抹掉臉上的淚水，讓心情平復(fù)下來，盡量用平和的聲音說：“手機好像是沒電了，我沒什么事，讓你擔(dān)心了，你回去吧?！?/p>

姜溫渝蹙眉不語，覺得肯定發(fā)生了什么，“那你吃飯沒？”

于淋說沒有，她哪還有吃飯的心情。

姜溫渝：“那我?guī)愠燥埲グ桑俊?/p>

于淋：“不用了，我今天不餓，早點休息睡吧。”

聽這話姜溫渝就肯定發(fā)生了些什么，他又不能太激進的向于淋問，沉默了會兒便離開。

于淋松了口氣，沉著眼回到客廳，看著滿屋狼籍她只覺得心累，走到廚房拿了幾瓶酒就回到沙發(fā)上喝起來。她酒量不怎么樣，也練不起來，卻喜歡喝酒之后暈暈乎乎，神志不清的感覺。

剛喝完一瓶，門鈴聲又傳來，她煩躁地走到門口，一看又是姜溫渝，這次還提了個大袋子。

于淋整理好情緒：“你怎么又來了？這么晚了快回家吧?！?/p>

姜溫渝露出一笑：“給你做飯吃?！?/p>

于淋頓住，心里有些慌：“不用了，太晚了，趕緊回家睡覺吧！”

姜溫渝的表情很堅決：“你忍心看我提著這么多東西跑回去嗎？淋淋，外面好冷?！?/p>

于淋心一軟：“可…可我家里現(xiàn)在很亂?！?/p>

姜溫渝知道于淋這是要同意了，心下一喜：“沒關(guān)系，我來給你收拾?！?/p>

于淋猶豫了一下，在姜溫渝的請求下才打開門。

一進門姜溫渝就看到于淋蒼白的臉和紅潤的眼睛，還有一股濃烈的酒氣，他愣了下視線往里延伸就看到滿地的狼藉。

這是怎么了？

姜溫渝緊張地看向于淋：“你跟人打架了？”

于淋無語，翻了個白眼往里走去不理他。姜溫渝換上鞋趕緊跟著于淋，一進去就看到整個客廳亂七八糟，垃圾桶側(cè)翻在地，垃圾跟著掉落一地。

“這是……”他在幻想各種原因。

于淋坐在沙發(fā)上喝了口酒，“我自己搞的。”

姜溫渝看著她手里的酒，蹙眉一把搶過，又看到她手上受傷的位置，心頭煩躁著隱忍不發(fā)的去找到醫(yī)藥箱給她處理傷口。

“為什么搞成這樣？”

于淋只看著不遠處的酒，又奪不回只能沉默。

姜溫渝也不急著非要知道原因，將瓶子里剩下的酒一口喝完，再將垃圾桶拿起來將空瓶子丟進去，之后便開始收拾地上的東西。

于淋無力地躺在沙發(fā)上望著天花板，對姜溫渝在旁邊窸窸窣窣的動作聲視而不見。姜溫渝也沒說話，只是蹲著將書一本本撿起，理好再放回書柜上，然后去拿掃把開始掃地。

過了二十多分鐘姜溫渝才打掃完，將工具放回原位又把門口的大袋子提著往廚房去，又過了十分多鐘廚房響起灶聲。

于淋不用看就知道姜溫渝開始做飯了，油煙機和切菜的聲音混在一起，形成一種屬于家的歸屬感，讓人覺得安心。她閉著眼覺得又難過又很平靜。

很多時候她都很感謝姜溫渝給她帶來的溫馨。

姜溫渝進廚房先搞了杯熱茶，他端著茶從廚房出來送到于淋面前。

“淋淋，快喝點，對胃好。”

于淋看著冒著熱煙的茶，心口熱熱地接住，小口小口緩慢地喝起來。姜溫渝坐在她身邊，只是靜靜看著她，看著她把茶喝完才端著碗回廚房。

喝完熱茶于淋覺得渾身都暖呼呼的，尤其是心口。她望著廚房大男人忙碌的身影，緊緊系著的圍裙將男人的腰襯得很細，寬闊的脊背卻讓人覺得分為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