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上人來人往，萬春樓客進(jìn)客出。蘇鳳匆匆上樓待客，見滿桌酒菜，周家少爺已經(jīng)在桌前坐著，忙上前斟酒作陪。周少白并不看她，拿起酒盅一飲而盡，對著空氣發(fā)呆。

　　蘇鳳又斟一杯，勸道：“青樓最是無情地，周爺還是少來為好?！敝苌侔滓廊徊豢此?，只愣愣地接了一句：“無情地未必盡是無情人。像我們兩個(gè)，不就是能以友情真誠結(jié)交的么?！?/p>

　　蘇鳳輕嘆一聲，又換上笑臉，將酒盅舉到面前“有錢便是客，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看在你為我撒錢的份上，假意相迎呢？”

　　周少白有點(diǎn)賭氣地說：“你不是那種人。”

　　蘇鳳不緊不慢地說道：“難說。也許我是以退為進(jìn)，一步步地請你入甕呢？”

　　周少白輕哼一聲，接話問道：“目的呢？”

　　蘇鳳以手掩口，將手中的酒自己飲下了，緩緩抬眼看著周少白，笑意淡淡說了一個(gè)字：“錢?！?/p>

　　“一步步地，讓你甘心為我撒錢，掏錢，直到將你掏空，吃盡?！甭犔K鳳說著這些話，周少白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那我得提防了?！?/p>

蘇鳳說的是風(fēng)月場上的自己，語氣卻是長姐教幼弟一般坦然：“那你要千萬記住咯，如果有一天，有人拿我當(dāng)話題叫你為我撒錢時(shí)，你可千萬別理他。”周少白不再接話，將空杯里剩余的殘酒倒進(jìn)嘴里，砸了咂滋味，望空而思。

　　蘇鳳見他始終郁郁，自當(dāng)為客人解憂，便又另起話頭探問：“怪了，從你新婚那天開始，你就常來這里讓我陪你喝酒。難道你不喜歡你的太太嗎？或者……”話未問完便被周少白打斷：“停。不要再往下說了。”

　　蘇鳳卻更加大膽：“告訴我，是不是你的太太做錯(cuò)什么事情，讓你傷心了？”

　　周少白面露不悅之色，“蘇鳳，你，……”抬頭正視蘇鳳卻欲言又止，轉(zhuǎn)開頭去說道：“從今而后，你如果再提起我那個(gè)太太，就等于是趕我走?！?/p>

　　蘇鳳聽了，微現(xiàn)疑惑之色，說了句：“怪人?！瘪R上又換上一副職業(yè)笑臉，說到：“行，再喝一杯?！眱扇伺e杯同飲，不再談此事，另開話題。

　　周少白問起她為何會(huì)落到此地，蘇鳳不多言講，只說自己來這里當(dāng)然是為了掙錢，不過賣藝不賣身，來萬春樓剛一個(gè)月，除了周爺還從未陪別的客人座談喝酒。周少白認(rèn)真地說到：“我知道你跟這里的人不一樣。我想，你背后應(yīng)該有一個(gè)令人心酸，令人唏噓的故事吧?！?/p>

　　其實(shí)青樓女子，大都是身世可憐，被逼無奈，但凡有路可走誰又愿意來做這等營生？蘇鳳面色微露酸楚，答到：“套你說的，一筆難畫，就別再提我的傷心事了。您來這兒，是來解悶的。我們聊些愉快的吧?！迸e起酒杯：“來，喝它個(gè)十杯高興的，暫時(shí)忘掉所有的不快樂?！?/p>

　　二人不再談事，舉杯行令，只是對飲。周少白初時(shí)替大哥娶親只是新奇興奮，洞房生變后聽大哥所言也已覺得此事頗為不妥；奉命將大嫂送走之后，她卻又返回家來，惹出那一場事端，自己明明是抱打不平卻又多了個(gè)不避嫌疑不分大小的罪名，這婚事從一開始就奇奇怪怪，現(xiàn)在竟越來越纏腿。只好來青樓買醉，裝作自己就將這些心事拋在腦后。

　　周少白與蘇鳳在樓上飲酒，萬春樓門外卻又來了位特殊客人，竟然是位大小姐，老鴇與龜公本想阻攔她，看她拿出的一疊鈔票，忙換了笑臉迎進(jìn)來，殷勤伺候。這大小姐不是別人，正是周少白的表妹柳湘君。她生性愛玩鬧，又被周老夫人嬌生慣養(yǎng)長大，行事肆無忌憚，跟少白吵了一場之后聽他說要去萬春樓，竟然趁老夫人不注意，自己溜出門，跟了過來。到得樓上，龜公說起一干行話，她一概不懂，顯露自己，要多少錢給多少錢，只點(diǎn)名要見蘇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