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去么?去吧!
遠(yuǎn)遠(yuǎn)的,遠(yuǎn)遠(yuǎn)的再偷偷看一眼就好了。
北京火車站今日變成了橄欖綠的海洋,十八九歲的大男孩兒,穿著英姿颯爽的軍裝,佩著綬帶和大紅花,真精神,真帥氣。
前來送行的家屬又是不舍又是驕傲的抱著自家的孩子,哭哭笑笑。
陳家和林家父母都來了,穿著低調(diào)樸素,兩位母親抱著自家的寶貝兒子哭的泣不成聲。
顧一野站在幾米遠(yuǎn)的地方,他的父親和母親沒有前來送行,他大約也能猜到是為什么!
他其實(shí)想親口對陸姨喚一聲母親的,在沒有遇上姐姐之前。
垂眸,從齊整到?jīng)]有一絲皺褶的軍裝兜里拿出懷表,目光如水的盯著笑彎了眉眼的秀秀,他的姐姐一直陪著他,他一點(diǎn)也不孤單寂寞!
每一位小戰(zhàn)士的身邊都圍著三三兩兩的人,獨(dú)獨(dú)她的小野,一個人站在那里,眉目冷寂,孤傲如林中白鶴。
軍裝在身的小野真真是英俊帥氣極了,果真如姑姑所言,是軍中最帥的那棵草!
可他怎么不笑一笑呢?
他是多么的喜歡這身軍裝,又是多么的渴望軍營里的生活?是因?yàn)楣酶负凸霉脹]有前來送行么?他們應(yīng)該被什么重要的事情耽擱了,不然啊,依著姑姑對小野的疼愛,是不可能不過來送行的!
見他從兜里拿出一塊懷表,打開。
低垂著眼眸,清俊的側(cè)臉,唇角上揚(yáng)起一抹溫柔的笑意。
剎那間,躲在偏僻角落里的秀秀淚流滿面。
指腹輕輕摩擦小像兒的動作一頓,顧一野抬眸看向一處,腳下一動,人已經(jīng)大步跑了過去,偏僻角落里空空如也,只余清風(fēng)中一縷醉人的馨香,他深刻進(jìn)骨血里的味道。
他閉目貪婪的汲取著這令他沉溺的味道,好似已經(jīng)感覺到,于微風(fēng)中,他的秀秀張開細(xì)弱的雙臂,緊緊的,緊緊的擁抱住了他。
夠了!這便夠了!
轟鳴的汽笛聲響起,震耳欲聾聲勢浩大。
躲在公共廁所里的女孩兒滿目是淚,聽著那遠(yuǎn)去的汽笛聲,她的心像是被一把鋒利的匕首殘忍的剜去了,好空??!好疼啊!
她張著小嘴兒用力的吸著氣,可還是覺得憋悶,覺得窒息!
她呼吸不過來,猛的站起身沖了出去。
可那列載著她心上人的火車已經(jīng)遠(yuǎn)去,她只能看到那飄飄渺渺的煙,消散在空中。
小野!小野!
我們哪還有什么三年之約呢!
秀秀一聲泣音,蹲下身去!
身后傳來了歇斯底里的哭喊和吵鬧聲,陳家母親揪著陳父的領(lǐng)口,恨聲道
“我家楚兒在戰(zhàn)場上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陳巖靳,我做鬼都不放過你!”
“大院里除了你們?nèi)齻€,誰家把孩子往戰(zhàn)場上送?誰家把孩子往閻王爺手里面送?你們好??!好?。∧銈冃膽鸭覈煜?,你們大義,你們無私,你們拿我兒子的命去堵槍眼和炮筒!可我只想我兒平安無憂??!”
林家母親望著自己的丈夫,崩潰痛哭,她的君雅已經(jīng)受盡苦楚,她唯一的兒子前途未卜,生死不知!
她夜夜不能寐,心如刀絞!
林家母親深呼吸,不停的深呼吸
“這事兒顧衡同志還瞞著婉柔呢,且等著,且等著婉柔知道這事兒,依她的性子,定會鬧個天翻地覆,顧衡同志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兩位父親紅著眼睛,肅著臉,紛紛拽過自己妻子的手腕,潮濕的掌心捂住那尖聲叫嚷的嘴,她們從來都是優(yōu)雅的,體面的,可這些日子把自己活成了尖酸刻薄的潑婦,在親眼目睹摯愛的孩子乘著列車遠(yuǎn)去,前往未知的路時,徹底瘋狂了!
可有什么辦法吶?她們除了把滿腔的憤懣,苦楚,驚懼發(fā)泄在自己的丈夫身上,她們別無他法,因?yàn)樗齻兊膬鹤泳谷?,竟然沒有一絲絲的怯意,他們竟還是笑著的!
真驕傲不是么?我的孩子是個勇士!
兩輛軍用吉普車飛馳而去,下一列火車伴著轟隆隆的汽笛聲駛進(jìn)車站,卷著塵沙的風(fēng)裹挾著濃烈的柴油味,地面微微顫動間。
蹲在地上的女孩兒身子一軟……
無力的癱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