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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標簽: 現代  女主視角  虐心   

遇見

白狐非白

  從浴室出來的少女甩了甩自己半干的長發(fā),坐到窗邊吹著風。

  夏夜的風帶著些許清涼散進悶熱的房屋,臺式風扇將她頭發(fā)上落下的水珠吹得偏離了方向。

  她看了看無人的街道,心下無聊起來。回頭看到桌上已經備好的晚飯,有些納悶。

  應堯又去哪里了?

  她坐到桌邊,開始磨磨蹭蹭地吃飯。每到夏天她的胃口就會變差,撥弄著碗里的米粒更是不想吃下去。

  但一想到她每次不吃完,應堯就會以一種很不耐煩的眼神看著她,她也就只好把飯慢慢磨完。

  真是的……她以前,那時候……有時候一天不吃東西,應堯也不說什么的。

  自從和他學了什么所謂的“打架”后,他就對她的各種方面開始進行嚴格管理……

  包括睡眠、飲食、鍛煉……

  她用筷子的尾端點著手上的鐲子,點得鐲子叮叮響。

  這么久下來,她還是會做噩夢,有時也還是會有幻覺??墒且呀浐昧瞬簧伲辽僭趬衾?,都是以前和沐火雨的往事。

  那些往事總有些偏差,可在夢里又清晰起來。仿佛史書的記載,覆入了或多或少作者的主觀之意,又總撇不開那些客觀存在。

  她很少再那么喜怒無常,至少說,心境平復了些許。

  可能是每天的訓練太累了吧,她摸了摸自己已經顯出腹肌的肚子。

  也可能……

  是她想開了呢?

  她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扒著飯,余光瞥見一旁透明塑料瓶裝的白水就覺得有些口干舌燥,飯菜難以下咽。伸手取來擰開瓶蓋剛準備喝,卻聞到一股很重的味道。

  她驚訝地發(fā)現,不是礦泉水,居然是白酒……

  應堯要喝的嗎?她有些疑惑,她倒是沒見過應堯喝酒。

  那怎么放在這里呢?

  她聞著酒味,覺得有些刺鼻。

  她又湊上去聞了聞,嗯,還是不好聞。

  她記得爸爸就喜歡喝白酒,每次吃了菜咪上一口,那眼神陶醉得就好像“人生不過如此”一般。

  他還有一次讓沐火雨喝了一小口,然后兩個人一起被媽媽罵了一晚上。

  有那么好喝嗎?

  她側過瓶身,伸出舌頭舔了一下。

  她砸著嘴,不好喝。

  是她喝的方式不對?

  她學著爸爸的樣子,夾了筷有些冷了的菜放到嘴里嚼了嚼咽下,然后咪了一口酒。

  “咳咳……”辛辣的酒味讓她咳嗽起來。

  根本不好喝……

  她皺著眉頭看著瓶里的酒,不明白是她爸爸的問題還是她的問題。就在她糾結的時候,應堯推門進來了。

  看到她拿著已經開了的酒瓶懵懵地看著自己,他的眉頭一下就皺了起來:“你喝這個做什么?”

  他有些懊惱,接到消息他直接就出去了,忘了把這酒放到外面去。

  她看著應堯又是那副對她很不滿意的模樣,心里偷笑,小女生的報復心突然上來。她舉了舉酒瓶,裝著以前電視里看過的片段,說:“一醉方休啊?!?/p>

  應堯:“……”

  他上前剛準備搶過酒,她就猛喝了幾口酒:“你……小氣!”

  她把瓶子抱到胸前,死活不給他。

  應堯:“……”

  她本來就覺得不好喝,又自己傻傻地灌了幾口,后勁一上來,她的臉立刻就變得紅通通的。

  真的很難喝。她得出了結論。

  應堯氣不過,一臉黑線地在她旁邊的位置坐下來,看著沒吃多少的飯菜,更是無語。

  “應堯,好熱啊……”喝了酒,她渾身就有些發(fā)燙,加上老舊的臺式風扇根本沒什么作用,汗水起在她鼻頭,亮晶晶的。

  應堯剛想拿來桌上的大蒲扇給她扇風,就見她抱著酒瓶二話不說跑到了床上,對著窗口吹外面的野風。

  應堯:“……”

  他無奈起身,將電風扇轉了個方向,對著她的方向。

  他也坐到床邊,看著她的背影,沉默了一會兒:“剛才有人叫我出去,是查到了一些消息。”

  她動了動身子,轉過了身,看著他,眼里閃著微光。

  “我可以告訴你是什么消息?!睉獔驀烂C起來,“可是,你不允許再一個人跑出去,絕對不允許?!?/p>

  她眨了眨眼睛:“是什么消息?”

  “你先答應我?!睉獔蛘f。

  她想了想,點了點頭:“好?!?/p>

  “他在長青街的酒吧里也打過下手,但時間不長。那時候長青酒吧正好在鬧事情,他跟錯了隊,所以當換老板的時候,他應該是跟著上一任老板一起被趕出去了?!睉獔蛘f。

  她一知半解地看著他。

  應堯也沒打算多做解釋,繼續(xù)說著:“雖然那老板沒有搶到長青街,但他似乎在三條街開外的安平街有認識的人。所以帶著人去那邊混了,沐火雨這個人,應該是個比較機靈的人。加上他年紀小,那邊的人想做什么事,有一些會讓他去做。一是容易掩人耳目,二是……”

  “二是他比較聰明?!睉獔蛘f了這句話前言不搭后語,他有些不耐,他本來想說的是,因為沐火雨沒背景,他們讓一個小孩去,就是去當炮灰的。

  酒勁上來的她倒是沒察覺什么,只是喃喃起來:“安平街啊……”

  應堯黑了臉:“那邊比較遠,我會繼續(xù)幫你查,你不許自己去,別忘了答應我的話?!?/p>

  “好……”她笑了笑,又擰開了瓶蓋,自然而然地喝了一口。

  “不許喝了!”應堯皺著眉把酒搶了過來,“你才多大???”

  “我十六歲了哦……”她傻笑起來,回答起他的話。

  他黑著臉把瓶蓋擰上。

  “別蓋上呀……”她上前握住他的手,想阻止他的動作,“還可以喝的……為什么你們喜歡喝這個啊,一點都不好喝。”

  “那你還喝什么?”應堯不耐。

  “應堯……”喝了些酒的她居然撒起嬌來,“你也喝一些,我爸爸就好喜歡喝的……”

  應堯忍著脾氣,將她的手扯開:“別鬧了,你已經醉了。”

  她清醒的時候,話少得可憐。哪里會說這么多話,還……撒嬌。

  “哼……”她有些不開心地抱起了膝蓋,“我和你說哦,沐火雨也喜歡喝這個,然后,他有一次偷偷喝了爸爸的酒,被我抓了個正著。嗯……他為了不讓我不告訴爸爸媽媽,就用他攢了好久的零花錢給我買冰棍兒吃。雖然……雖然他的零花錢好像都是給我花掉的誒……”

  應堯聽著她的碎碎念,沉默了一會兒,看了看喝了酒有些發(fā)愣的她,問:“你和沐火雨到底是什么關系?”

  她姓陳,他姓沐。可關系又似乎好得不可開交。

  “他是……”她撐著頭,似乎有些難過,“他是鄰居家的孩子誒……他爸爸媽媽不要他,一生下來就把他扔掉了,我爸爸媽媽覺得太可憐了就把他撿回來了。他被扔掉都沒有名字誒,還是我爸爸給他取的。所以我是‘玉’,他是‘宇’,是一樣的……是宇宙的宇,但是后來好像寫錯了就成了‘雨’……”

  “他比我大一點點,嗯……媽媽說,好像她懷著我的時候,爸爸就把他撿回來了,所以我叫他哥哥呀……”她笑起來,臉上的酒窩若隱若現,“他可好了,什么都讓著我……小時候……”

  她源源不斷地說著,應堯擰開了酒瓶,默默地聽著,也默默地喝了幾口。熟悉的酒味充斥著喉嚨與鼻腔,看著她笑著繪聲繪色地說著什么,他仿佛也在她的酒窩里沁醉了。

  “后來呀……后來有一天,他就不見了……”她的聲音突然停了下來,看向了默默看著她的應堯。

  “應堯,他怎么就不見了?”她有些沮喪地垂下腦袋,又突然神經質地抬起腦袋,撲到他身上,“應堯,你要幫我找到他呀。”

  她雙手支在他結實的臂膀上看著他,眸子里閃著光——似乎是希冀,又似乎是哀傷。

  應堯微微一愣。

  看他不說話,她有些慌亂,慌亂之下手一滑身體一個不穩(wěn)就倒下去。

  他眼疾手快將她攬住。

  她沒在意如此貼近的距離,只是看著近在咫尺應堯的臉,小心翼翼地說:“好不好?”

  應堯看著懷里少女,覺得與初見之時多了更多的魅力。她的眉眼比當初長開了些許,大方又不缺精致。帶著光的眸子少了畏懼,多了少女應有的靈動。白皙的臉龐帶著微醺的紅暈,唇色也因酒而泛著魅惑的紅。

  她還是穿著他給她買的不合身的衣物,又是夏天的緣故,單薄的寬大睡裙下就是她如雪緞一樣的肌膚。十六歲的她本來發(fā)育得就好,加上這幾個月合理鍛煉的原因,初見成熟女人完美身材的雛形。

  現在,她帶著少女獨有的體香,柔軟的身體貼在他結實有力的胸膛上,僅隔著兩層有些劣質的布料。

  他低頭看著她,或許也是醉了些許。他看著她致命誘惑一樣的唇,呼吸變得有些濃重急促。在她迷茫單純的注視下,慢慢俯身下去……

  他將她摟得更緊一些,他甚至覺得她能感覺到他急促有力的心跳。他聞到她頭發(fā)上他親自買的洗發(fā)水的香味,他……

  他看著眼前只差幾公分就能碰到的唇突然驚醒了過來,慌忙直起身撇過了頭,將懷里的她拉開了些許。

  她還是沒反應過來發(fā)生了什么,腦子有些遲鈍地看著臉色通紅的應堯:“應堯,好不好?。磕氵€沒回答我。”

  應堯看了她一眼,又立刻移開了目光:“知道了。”

  聞言,她放心地呼出一口氣:“好!”

  她趴到床上,肆無忌憚地枕上應堯的大腿,壓根沒感覺到男人渾身一僵,她仰躺著看著他,問:“對了,我一直想問你一個事!”

  “什么?”被她枕著大腿的應堯總覺得身心都有些不舒適,他有些難忍地控制著自己的呼吸。

  應堯有些無奈,覺得她真是醉得不輕了,不然她還真不會主動和他這樣身體接觸……

  “嗯……”她想了想,“就是,就是我上次看到你和一個女生的合影啊,然后那個女生還寫了好多對你的情話,嘿嘿……所以那個女生去哪里了呢?”

  應堯愣了愣,低頭看著她,沒有說話。

  她以為應堯不清楚她在說什么,就又重復了一遍:“就是那個呀,她有一個弟弟阿査,就那個她要你照顧她弟弟什么的……好奇怪哦,你說她為什么要這么照顧她弟弟呢?還要你來照顧他……”

  應堯似乎陷入了回憶里,沒有給出回應。等到他反應過來,發(fā)現她枕著他的腿睡著了。

  因為醉酒,她還是紅著臉,額頭上還布著些細汗。他取來在床頭插著的蒲扇,慢慢給她扇了起來。

  似乎是確定了她睡著了,應堯垂了垂眸,他突然輕聲說起來:“我爸媽很早就去世了,把我丟給一個外親的伯伯。那伯伯有些功夫在身上,所以從小就教我那些看起來笨拙的功夫……長大了我就一個人來打拼。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以前啊,那些街都是我的,沒有人比我更厲害。酒吧、賭場、臺球場、麻將館……我都可以收取它們的保護費?!?/p>

  他笑了笑:“有一個人呢,品質低劣,他欠了我不少的錢,寧愿賭了也不愿意還。我自然要去要錢……”

  他扇出來的風吹起她的長發(fā),他淡笑著用另一只手理了理她的頭發(fā),繼續(xù)說:“我認識了那個女生,她求我,不要打她弟弟,她會幫她弟弟還錢的。她的名字……叫‘趙愛睇’?!?/p>

  他有些嘲諷地笑起來:“這個名字,我當時聽到我就知道,她的存在就是為了她弟弟。倒也沒什么,重男輕女,太常見了。即使她那么求我,我自然不能壞了規(guī)矩。欠我們錢的人那么多,要是求我就放他們一馬,我哪里還能鎮(zhèn)得住場呢?自然,還是打了她弟弟一頓。”

  “后來啊……說來也巧,那時候正好有鬧事的,我被抓單了,他們人太多,又帶了家伙,我受了傷躲到了一條街里。愛睇她為了還債給別人倒垃圾,正好碰到了我。其實我那時候,說實話,快死了。其實我死了,她就不用還什么債了。但是呢,她偏偏就是救了我?!?/p>

  他看向了前方,前方并沒有什么東西,但他卻看得出了神:“怎么會有那樣的人呢……我打她弟弟時,下手那么重,她還愿意救我。的確,她真的是個很好的人。除了她弟弟,我沒有理由……沒有理由不喜歡她的。她家里重男輕女太嚴重了,這么長的時間教導下來,她把那些不合理的事劃為合理……”

  “這大概就是她的性子吧,心善又順從,但是又按著道理,有她的那一份倔強……我會娶她的,我當時就是這么保證的。是我太年輕了……在這條道上,那么袒露自己的弱點……”

  “她弟弟喝醉了酒,在外吹牛的時候,暴露了我和她的身份關系……那些對家把她抓走了……”說到這里,扇子突然停止了扇動,他微微發(fā)力,蒲扇發(fā)出了“咔咔”的聲音。

  這聲響讓他尋回了些許理智,眼中的殺氣又消散開來。他嘆了口氣:“我?guī)е值苴s到的時候,她已經……她讓我照顧好她弟弟……我不喜歡那樣的爛人……可我愛她啊……”

  他自嘲一笑,又繼續(xù)為枕在他腿上睡著的她扇起了風:“我也懶得混了,混了那么久,有了那么多錢,自己愛的人都護不住。所以呢,都散了。就把發(fā)展最好的那條街給了她弟弟管理,我呢,就做個那條街上酒吧的酒保……算是找了個工作,一邊也是護著那弟弟,管著他。他向來怕我,在我的監(jiān)護下,他……也不算……”

  他沒再說下去,他的唇幾乎抿成一條直線。他看著睡得很是安慰的她,自己的心卻像揪了起來。

  那些他怎么也不愿意承認的事……

  那些他也難以面對的事……

  那些他埋在心里不愿啟齒的事……

  他深吸一口氣,輕輕地繼續(xù)說起來,仿佛在和她講著睡前故事,又仿佛不想驚擾了她:“那個弟弟本來叫‘趙查’,愛睇喜歡叫他‘阿査’,他都當大哥了,自然不能叫這個名字……我后來知道他改成了‘查閻羅’……又因為他的心狠手辣……他們叫他‘剎閻羅’……”

  他又一次停下手中扇風的動作,輕輕將柔軟的她抱起,讓她枕到枕頭上。

  “我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他說順了順她額前的頭發(fā),輕輕撫著她的額頭,“我本來并不想管你……你那么不聽勸……可是,收拾包廂的時候,我看到你倒在那里了……如果我沒有看到你,或許我就不會再和你有任何瓜葛,可是,我看到了……”

  他的耳畔又浮現出愛睇曾對他說過的話:“我不管那些事,我就管現在,你受傷了我怎么能不管你呢?你說你不在我前面我不管你就算了,你現在就在這兒,我哪能不管???”

  他靜靜地看著她的睡顏,長長吐出一口氣,那些常年壓在他心底里無處訴說的悲傷與無奈終于消散在這夏日的風里。

  因果是一個無限循環(huán)的繩索,它們環(huán)環(huán)相扣,一個因導致無數個果,但又由無數個果歸根于同一個因。

  “對不起,”他說,“謝謝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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