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隱言,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而從社會風氣來說,琴被賦予了高雅的意義,多集中在文人士大夫階級,撫琴之前要焚香沐浴,甚至齋戒。
而瑟的娛樂性和隨意性很大,不計較身份。
云深不知處教授的自然也是琴。
“……以琴寄情,琴以直抒胸臆,不單單局限于指法,技藝,兩相合之,方能真正入道?!?/p>
公子一身素衣如雪,不染凡塵,容華若九天之月。
語音冷徹。
“青蘅君不愧是世家公子排行榜榜首??!”
她聽見有人在身后偷偷議論。
這倒是。
她彎了彎唇,素手輕撥琴弦,琴聲如流水一般從指尖流淌而出。
【世間最絕琴音蕩,銀鈴觸弦叮當響。】
師父不喜說話,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在閉關,僅剩的時間中也少有見她展顏,她與師兄常常見她在崖邊撫琴。
她清冷孤傲,就像摘星峰終年不化的冰雪。
避世不出,斷絕紅塵。
可她的琴聲卻與之截然相反,全是紅塵纏繞。
絲絲縷縷,不絕于耳。
有時候她還對著琴發(fā)呆,一坐就是一整天。
滿頭青絲落了白皚皚一片,滿身的落寞蕭索。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時見許兮,慰我彷徨。
雪松冷冷淡淡,停駐在身邊,琴聲不知何時停了。
她抬起頭來,對上了一雙淺淡的琉璃瞳,白衣如雪,連唇色也淡漠,唯有一頭青絲,如潑墨一般濃黑。
她忽然發(fā)現(xiàn)他與藍啟仁五官有五六分相似,連氣質也像,不過藍啟仁的冷像冬日的雪,看著不近人情拒人千里之外,可待春暖花開,總有化開的一日。
而他卻像是深山古剎的廟宇之中雕刻的神像。
“你方才所彈奏的是什么曲子?”
“鳳求凰?!?/p>
藏色按停琴弦,余音裊裊,仿佛還在耳邊一般。
扣人心弦。
“唧唧!”
“嚶!”
“啾啾……”
“唳!”
窗外突然傳來了一陣陣鳥鳴聲,高低起伏。
愣住的眾人不由得轉頭看去,只見蘭室外飛鳥盤旋不去,遮蔽了大半天空,清亮的鳴叫聲不絕于耳,初初一看,至少上百種,密密麻麻讓人眼花繚亂。
這是何等的震撼人心,眾人瞬間倒抽了一口涼氣。
一片嘩然!
“這這這……這莫不是被琴聲引來的吧?”
“是鸞鳥!”
“天哪!這難道就是傳聞中的百鳥朝鳳!”
“這不是傳說嗎?”
有人連忙飛快擦擦自己的眼睛,再定睛一看。
不是幻覺?。?/p>
“嘶……”
……
有一名藍家弟子匆忙進來,語氣有些焦急道。
“稟宗主,外面不知為何飛來了許多鳥,弟子們如何驅趕也揮之不去!”
青蘅君淡淡的說了一句, “隨它們去吧!”
“……是!”
傳話的弟子退下后,青蘅君低頭看向她,藏色抬起一張皎白如玉的臉,梨渦淺笑,美好的猶如畫中人。
他也笑了,“鳳求凰,倒真是不負其名?!?/p>
這一笑,仙神步下了神壇。
“謬贊了。”
清泠泠的聲音恍若雨后山石中流淌過的溪水。
她仰頭看他,清澈見底的雙眼似閃爍著星光。
“這堂課我可以結業(yè)了嗎?”
“可?!?/p>
他頷首低眉,一雙淺淡的琉璃瞳只倒映著她一人。
……
“叮鈴……”
翹角飛檐下懸掛的風鈴搖曳,鈴聲空靈悠揚。
風動,鈴動……
心動。
山頂暮鼓敲響,云霧裊裊中,一顆菩提樹郁郁蔥蔥,高聳入云,如碧玉一般的樹葉靈光內斂,微微搖晃。
……
下學了,眾人從蘭室大門魚貫而出,神采奕奕。
“藏色,要一起去飯?zhí)脝???/p>
“去去去,誰要去那鬼地方,又不是要瘦身!”
“還是去我們那兒吧,我們探討一下琴藝!”
“呸!我看你是圖謀不軌!”
“藏色,不要相信他,他就是一個花心大蘿卜!”
“嘿!你再說一次!”
一群人像開屏的孔雀,展示自己還狠狠拉踩別人,眼看一言不合就要動上手了,藏色歉意的開口。
“抱歉抱歉,我已經和江楓眠魏長澤他們約好了?!?/p>
“下次,下次一定哈!”
說完就趕緊一手拉一個飛快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留下的少年們心下遺憾,戀戀不舍的看她離開,收回眼神時互相看了看,嫌棄的哼了一聲各自散了。
金家人不屑去擠,走在最后出來,跟在金光善身邊的一個人見他神思不屬,開口問道。
“公子在想什么?”
“藏色?!?/p>
金光善擰緊眉心,折扇一下下敲打著手心。
這一回答金家弟子都心領神會了,英雄難過美人關,更何況是那般驚才絕艷的絕代佳人,自家公子風流多情,動心也難免。
不說公子,就是幾位女弟子都控制不住心動。
這一次卻是完全誤會金光善了,也不是完全,一部分吧!
動心是動心,可他總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是哪里見過?
可也不應該,這般驚為天人的女子他但凡見過一次,定一輩子也忘不了,第一眼他就有這種感覺,還以為是錯覺,方才這感覺卻更強烈了。
他一定見過她!
那身形,聲音,說話的語調……似曾相識。
是誰?
金光善腦海里飛速劃過一張張臉,可都對不上,電光火石間一個人影突然出現(xiàn),他手里的折扇瞬間被攥出了裂痕。
“是她,那個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