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年人間夢

公元四零一年三月，進攻海鹽的失利的孫恩，決定暫退海島休整一番后再攻滬瀆。劉牢之派軍駐守各個要地，并在沿海部署斥候，以防妖賊來犯。四月底，孫恩集結(jié)部眾轉(zhuǎn)攻滬瀆，五月初，孫恩等人攜天師道弟子兵臨滬瀆城下。吳國內(nèi)使袁山松堅守不出以待北府軍來援，而滬瀆城本就是建立再懸崖之上，孫恩的戰(zhàn)艦部隊無法從水面上支援進攻，滬瀆要塞又是遏制著入?？诘牡卿泤^(qū)，城中有著大量的箭矢、滾木、圓石等防城器械，一時間孫恩不敢強攻。徐道覆幾次請戰(zhàn)，袁山松沉住了氣，堅守不出。

而回軍會稽的劉牢之，收到妖賊出海直奔滬瀆的消息，馬上加急派斥候告訴劉裕，讓他率領(lǐng)北府軍馳援袁山松。海鹽令鮑陋派海鹽縣尉鮑嗣之率吳地一千守軍做劉裕的先鋒。孫恩收到海鹽方面?zhèn)鱽淼南ⅲ簞⒃Ｂ时备昂｛}守軍來援滬瀆，目前駐扎滬瀆城外六十里。孫恩想著分兵監(jiān)視劉裕，然后強攻滬瀆，卻被徐道覆否決了。當(dāng)徐道覆得知鮑嗣之也在馳援的隊伍之中，幾次回師挑釁，劉裕都下令不準(zhǔn)出戰(zhàn)，哪怕天師道眾將下令四處擄掠，劉裕也不出戰(zhàn)。

鮑嗣之是海鹽令鮑陋的兒子，之前北府軍平叛到處斬殺信眾以做妖賊來冒領(lǐng)軍功和掠奪吳地財寶的行為本就令他不爽，要不是此次是父親大人的命令，鮑嗣之說什么也不會和劉裕為伍，但他也知道吳國滬瀆一失，那入?？诳删痛箝_了，妖賊隨時可以沿江而上，所以他就算再有怨氣，也得聽劉裕指揮。

此刻，滬瀆城南六十里劉裕軍營中：

軍營中，劉裕獨坐在一張木塌之上，十余名校尉分列在兩側(cè)。鮑嗣之也在其中，雙眼緊緊得盯著劉裕，開口道：”劉參軍，現(xiàn)在妖賊前方，你究竟要等到什么時候？“

劉裕平靜的說道：”等到戰(zhàn)機來臨之時，自然可以下令進攻。鮑縣尉，你既然答應(yīng)了服從我的指揮，就應(yīng)該聽我號令，軍令如山，這點你不會不懂吧！“

鮑嗣之不服氣地說道：”劉參軍，前面就是滬瀆城，里面有袁大人的四千精兵，再加上我們這三千人馬，比起妖賊也少不到哪里去了，現(xiàn)在我軍正是士氣高漲之際，為什么不可以放手一戰(zhàn)？難道我們就這樣看著妖賊虐我吳地百姓？還是說這不是你們統(tǒng)轄的地盤，可以不用管百姓的死活？“

在一旁的檀憑之憤道：”姓鮑的，注意你說話的態(tài)度?！?/p>

鮑嗣子不屑開口道：”哼，檀憑之，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這些百姓不是你的家人，所以你們就可以不管他們的死活嗎？劉參軍，你說軍人的本分就是要保護身后的百姓，可你現(xiàn)在的所做所為，對得起這句話嗎？”

劉裕微微一笑：“我們只有我們這支力量牢牢地這里牽制住賊軍，才是對百姓最大的保護。劉大帥所部不用幾天就能馳援這里，只要不讓妖賊水陸并進，那他們的計劃就會徹底失敗，滬瀆要塞是卡住賊軍水陸會合的最關(guān)鍵一點。現(xiàn)在有我們在后面牽制，孫恩有所顧慮，沒那么容易攻下滬瀆要塞的，那他們合軍的計劃也會泡湯，那他們就只有想辦法另尋他處登船逃跑了，而這時候，才是我們真正地全軍出擊，一舉破敵的良機！”

鮑嗣之咬了咬牙說道：“哼， 我看你就是想放虎歸山、養(yǎng)虎為患吧?！?/p>

劉裕臉色一變怒道：“鮑縣尉，管好你的嘴，這里可不是你議論上司的地方！”

鮑嗣之也不多說什么，轉(zhuǎn)身就走，留下話語：“劉參軍，莫要讓吳地的將士們寒了心。如果被凌辱的女子是你們的妻女，希望你們還能這么冷靜。我吳地男兒還是有血性的，你不追，我們吳地男人自己報仇?！?/p>

隨著鮑嗣之的步伐，軍賬中就只剩下了北府軍的校尉們。而劉裕也是頗為惱火，他知道這次是消滅不了賊軍的，這次打跑了他們，下次還會再來，而北府軍在吳地作戰(zhàn)需要他們的支持。

就在這天夜里，從滬瀆城出來的魏軍主告訴劉裕，賊軍正拔營向西逃。原來滬瀆城有一條暗道可通往城外，滬瀆城守軍衛(wèi)隊長每天親自出城打探消息，看見城外的賊軍正在拔營西逃。袁內(nèi)使特遣魏軍主趁夜出城告知劉裕。而軍賬中聽說妖賊向西逃的鮑嗣之，也不管劉裕的勸阻就要帶著海鹽的守軍前去追擊。思索再三之下，劉裕決定讓檀憑之跟著鮑嗣之一起主動追擊賊軍部隊。

追擊途中檀憑之告訴他，賊軍很有可能留有伏兵，要小心行事。鮑嗣之不以為意，認為就算留有伏兵，無非也就是些小股斷后的部隊，不理會檀憑之徑直向西追去。剛剛滬瀆城西不到十里，鮑嗣之就遇到了徐道覆留下由張猛帶隊的伏兵，結(jié)果張猛沒做過多的抵抗便入游兵散將般逃了，大獲全勝的鮑嗣之哪能放過這個機會，當(dāng)即下令繼續(xù)追擊，也不管被他拋在后面幾里地的檀憑之。

在后方，檀道濟看著鮑嗣之越追越遠擔(dān)憂道：“叔，這鮑公子越追越遠，這周圍情況我們都還沒有摸清什么情況，現(xiàn)在怎么辦？”

檀憑之思索下，還是覺得跟進，在后面接應(yīng)鮑公子。檀道濟不解問道：”叔，我們?yōu)槭裁匆欢ㄒ討?yīng)他，現(xiàn)在這樣深入敵軍，我們折了怎么辦？“

檀憑之無奈道：”道濟啊，你要知道我們是在吳地，這是他們世家大族的地盤。鮑陋又是這吳地名士，他兒子要是在我們眼前死了，你說這吳地的士人還會支持我們嗎？還了，前進吧，寄奴在后面不遠處，就算出了什么差池，我們撐到他來應(yīng)該沒有什么大問題?！?/p>

檀憑之剛行進不到兩里地，就聽見前方傳來廝殺聲，于是他提了弓，先行一步趕往。只見鮑嗣之被徐道覆一槍挑起，重重的摔到地上。檀瓶子緊急射出一箭，想要減緩徐道覆的動作，好給鮑嗣之多一絲生還的可能，終究還是晚了一步。檀憑之連發(fā)幾箭矢都被徐道覆靈活的躲了過去，找到空隙的徐道覆對著檀憑之的方向一箭射出。一瞬間兩桿長箭在空中正面相撞發(fā)出清脆的響聲后雙雙地落到地上，這力量，這準(zhǔn)頭，真的是匪夷所思。

在戰(zhàn)場另一邊，海鹽的民兵基本上就算被屠戮的對象，而跟上來的接應(yīng)部隊也正在被徐道覆兩翼的部隊迂回包圍?？匆娗胺交鸸獯髿?，l離得不遠的劉裕暗道不好，加快了行軍速度。檀檀之邊戰(zhàn)邊退，于劉裕合兵一處，發(fā)現(xiàn)原路已經(jīng)被包圍，只好從南方往海鹽回逃。此一戰(zhàn)劉裕所率領(lǐng)的北府軍，傷亡超過一半，已經(jīng)無力再支援滬瀆，于是讓魏軍主回去告訴袁內(nèi)使一定要堅守不出。

而此刻天師道大軍另一邊，孫恩覺得此刻應(yīng)該趁著劉裕大敗而逃，滬瀆城的守軍的斗志不高，趁機強攻滬瀆。徐道覆勸阻孫恩，此刻的滬瀆城已經(jīng)沒有攻打的必要，建議孫恩直接水陸并進，趁劉牢之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快速向京口靠近，以絕對的兵力優(yōu)勢一句拿下京口，這樣就能控制住北府軍，甚至讓北府軍倒戈也不是沒有可能。然而孫恩心意已決，且親自帶隊攻滬瀆。

在滬瀆城防守的袁山松聽聞劉裕已經(jīng)落敗而逃，臉上肌肉顫動著，聲音發(fā)抖的說道：“這怎么可能，這怎么可能，劉裕，劉參軍他，他怎么會??？”

恰巧此時孫恩的攻城部隊正在西城門下浩浩當(dāng)當(dāng)?shù)呐砰_，一架架投石車在后面跟著。看著城下的投石器，袁山松頗為擔(dān)憂，畢竟滬瀆只是個要塞，只有些防守器械，可是面對投石車這種大型攻城利器，不知道能不能頂住。在一旁的魏軍主寬慰道：”袁公，稍安勿躁。滬瀆城其他三面都是靠近懸崖臨海之處，要想拿下著滬瀆城只有從西門處，他們就靠投石車是拿不下的?！?/p>

就在說話間，下方的投石器已經(jīng)開始做攻城準(zhǔn)備，魏軍主將袁山松扶進城頭躲避。隨著城下賊軍的的歡呼聲，滿天飛舞著的投石，雨點一樣，飛上了滬瀆的城頭。聽著頭上不停的東西落地的聲音，一下一下，幾乎都讓他的眉毛在跳動著，這位可以寫出幾十卷后漢書，寫出無數(shù)傳世詩句的大文人，大名士，在面對真正的戰(zhàn)爭時，緊張地象個孩子，不停地搓著手，說道：“這些，這些就是投石嗎，好可怕，太可怕了！”

還沒等魏軍主說話，就聽見城頭守軍的聲響與哭泣聲：

“這是劉家莊的李老三嗎！” “舅媽，你死的好慘啊！”

······

袁山松探出頭，才發(fā)現(xiàn)賊軍投來的竟然是一顆顆人頭，看樣子都是城外的百姓。

魏順之咬著嘴唇，沉聲道：“該死，又是這招，妖賊這是屠殺城外百姓，斬下首級拋進城里，以震懾人心，散布恐慌?！?/p>

此刻城下響起了妖賊的聲音：“城中之人聽好了，這些腦袋，就是那些吳郡百姓的。他們以為你們的袁太守能保護他們，所以呆在家里，結(jié)果昨天神教大軍擊敗劉裕的追兵后，他們才想到要逃跑，可惜已經(jīng)晚了。被我們捕獲的這些人，都已經(jīng)中了妖邪，按天師的旨意，全部斬殺，而首級則送給你們城中之安葬，也是給你們一個警告，不跟隨天師，與神教對抗的，就是這樣的下場。”

袁山松氣得渾身發(fā)抖，從夾壁墻里鉆了出去，扶著城頭，大吼道：“孫恩，你，你這個滅絕人性的畜生！兩軍交戰(zhàn)，與百姓何干？你喪盡天良，屠殺百姓，會遭報應(yīng)的！”

孫恩哈哈一笑：“城中軍民看到?jīng)]有，這就是你們的太守，此人號稱名士，卻只會吟詩作賦，舞文弄墨，沒有半點軍國才能，他保護不了城外的人，害得他們送死，你們城內(nèi)的人也是一樣，如果繼續(xù)跟著這個無能太守，你們的腦袋，也會給砍下?！?/p>

說完孫恩也不急著攻城，而是回到大營處，城頭守軍看著城下的賊軍既不撤軍也不攻城，人心惶惶的。轉(zhuǎn)眼間就是傍晚了，就在袁山松以為孫恩今天不會攻城了，不曾想一個個斗大的石塊砸來，一時間哀嚎聲不斷響起。

魏君主組織人進行反擊，才發(fā)現(xiàn)此刻滬瀆城的守軍毫無斗志可言，甚至城門給孫恩輕而易舉的攻破了。見狀不好的魏軍主讓袁內(nèi)使跟他一同撤退，看見城門破滅，袁山松一屁股做坐到了地上，嘴上說道：“完了，滬瀆城完了?！蔽很娭饕姞钪缓米屖窒氯吮持剿上騼?nèi)城逃去。沒走兩步，袁山松及背他的軍士被人一箭貫穿，魏軍主回頭一看，原來是賊軍三教主持弓而立。

見狀，滬瀆城守不住了，魏軍主無奈之下只好帶領(lǐng)剩下的人手從暗道逃了出去向劉裕報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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