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榻上的女子睜開眼,那雙漂亮卻空洞的眼睛是沈夫人與沈慧照等人一輩子的痛。
宋憐心放緩腳步靠近,還未等她說些什么時,那常年待在閨房中膚色過于慘白的女子開口道:“我知您是大名鼎鼎的宋將軍,這身子向來如此,還要麻煩您了?!?/p>
她說話有氣無力,卻極為乖巧地坐好。
宋憐心應了聲,輕聲安撫她后,仔細檢查她的身體。
“身上并無異樣,平??墒怯行┓α?,嗜睡渾身無力?”她收回把脈的手,聲音溫柔卻清楚無比地傳入在場所有人的耳中。
身前的小人一愣,面上稍稍透露出幾分訝異。似乎在說,原以為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半吊子,卻不曾想真有幾分真功夫。
宋憐心注意到她軟下來愈發(fā)配合的身子,帶著薄繭的手指輕輕按揉著她的眼睛周圍。
半個時辰過去,宋憐心這才沉默地站起身來。
見她似是沒底的模樣,帶她進來的小丫頭沒忍住低聲吐槽:“小將軍行軍打仗那是好樣的,可我小姐身體不適,雙目失明。要的是醫(yī)術高超的大夫,而不是舞刀弄槍的將軍……”
小丫頭低垂著腦袋,頭頂上兩個辮子一動一動的格外顯眼。
她忽地察覺到一道奇異的視線,抬頭去看時,冷不丁與宋憐心直直的對視上。
小丫頭呼吸一窒,身子僵硬在原地,感覺從頭到腳一陣寒意。
從前她不在意,可旁人眼底,尤其是在貴人們眼中,妄議主子可是打板子的大罪。
腦海中不由得想起那些個得罪了主子們被亂棍伺候永遠閉上眼的奴才們,他們死后,可是卷鋪蓋直接給丟到亂葬崗仍由野狗分食。
她不住地打了個激靈,身子抖成了篩子,用力低下頭,恨不能當場打個洞鉆進去。
“小翠?”重新躺回躺椅上的女子察覺到不對,輕聲喚她。
小翠在心中祈禱宋憐心一定不要聽見她說的話,可小翠方才瞧見宋憐心唇角意味深長的笑意什么都沒聽到的。
正當小翠緊閉著雙眼以為自己死定了的時候,一陣風裹挾著沁人心脾的柑橘香叫她不由得深吸一口氣。
再次抬頭,那令人心安不由得打心底里佩服的人影早已消失不見。
小翠用力捂住狂跳的心臟,不由得回想起方才余光里看到的畫面。
原以為會被她拉出去打板子,卻見宋憐心泰然自若地路過她往外走。冷靜淡然的模樣,像是什么也沒聽見。
安靜到有些死寂的房間內(nèi),響起長舒一口氣的嘆氣聲。
沈慧照默默站在院外等她,終于見到那道人影后,不動聲色地揚了揚唇。
“沈大人,令妹的眼疾治療起來雖有些困難,但我有法子?!彼龁蔚吨比?,沒見到身后那咋咋呼呼的小丫頭后,毫不猶豫地對他許諾。
“你幫了我,我自然是要幫你的。給我一些時間,待我與李大夫商議好醫(yī)治方式和方子后,再來尋你?!?/p>
她說得認真,好像做所有事情都給人一種勢在必得的安心感。
原本并不放在心上的沈慧照鬼使神差般地點點頭,枯死的古井中被灌入一股清泉,滋養(yǎng)著他干涸的靈魂。
他心底竟隱隱開始期待起來。